魔法师们被推到前面,顺着曾经走过的路小心迈步。亚哈握着法杖跟在他们身后,将前方的冰路全部融化。
兰斯顿边走边入神地望着四周,说道:“我从来没来过这里,这一切都太陌生了。以前的王宫在什么地方?”
那青年魔法师抬手一指:“看,正前面的那里有建筑冒尖就是旧王宫。只要再往左走一段路是魔法师协会,神殿则在城的另外一面。现在是没有了,但是据说在很久以前,神殿的上方会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圣光球,只要走进城门,就能马上看见。竟然会有过路人进王都沐浴圣光。”
君横顺着他的指向转了一圈,因为保存良好,依稀还能辨认出这座城镇曾经的繁华。
“那黑月呢?”
“黑月?”那魔法师想了想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西面,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我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自去见过。”
魔法师领了一段路,转了转肩膀,第一次在这座冰城里,身体有发热的感觉。变化太明显了。周围凝聚的黑气越来越浓,冰块融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亚哈手中的法杖轻轻颤动,看起来很不安分。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混在风里,君横离得近,还是隐隐听见了。
君横说:“亚哈你控制一下吧,这法杖是怎么了?再下去你实体都要出来了,别吓坏这两位朋友。”
两位魔法师转头,迷茫地看着她:“您在说什么?是指我们吗?”
君横挥了下手,让他们转回去。
亚哈停在路上,皱眉沉思道:“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我很熟悉。这里的魔力我也很熟悉。”
他看向自己的手心:“好像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索恩歪着脑袋说:“那为什么我没有呢?”
君横:“因为这里是亡灵法师的大本营?”
亚哈不确定道:“或许是吧。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其实从我出生到死去,都没有见过第二个亡灵法师。”
他无法想象一个属于亡灵法师的家园是怎么样的。
……听听就很美好不是吗?
两位青年魔法师听见“亡灵法师”四个字后就不敢再出声了,也不磨蹭,直接加快步伐,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这个地方其貌不扬,位于王宫跟魔法师协会的中间路段,两侧高墙耸立,前后视线都是某处商店的后门。
君横很好奇,在这两个流量巨大的地点中间竟然能找到如此隐蔽的地点,还真是难得。
两人跺了跺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就是这里了。”
君横:“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这里有个传送魔法阵,画在下面。你们可以试着把魔力渗入,解开它。只要从这里下去,就能传送到下面的秘密通道。”魔法师说,“已经到这里了,现在能放我们离开吗?”
兰斯顿说:“你只能跟着我们。”
两人脸色剧变,做好了要逃跑的准备。
兰斯顿补充道:“不然你会冻死在这里了。”
那魔法师懊恼地捶了下头。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兰斯顿说:“既然没有危险的话,就跟我们一起下去。到时候会把你们送到神殿去的。”
两人露出苦兮兮的表情。
从虎穴丢进狼窝,没差啊!
亚哈已经用亡灵法师顺着地下的魔法阵走了一圈。那魔法阵没有被封锁,所以要启动并不难。
地上闪过一道光阵,众人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脚底深陷,猝不及防地掉进一个莫名出现的黑色坑洞里。
君横吓了一跳,手脚挣扎着挥舞,须臾,屁股落地,摔得生疼。
周围一片漆黑,透不出半道光线。
君横两手撑地站起来,吃痛喊道:“师兄!兰斯顿!亚哈!”
随着她的喊话,空气里传来声声回音,显得周围特别空旷。
寂静,良久的寂静。
君横皱眉,闭紧嘴巴。
怎么会这么安静?是其他人晕过来,还是大家被传到了不同的地方?
黑暗总是能够给人以特别的恐惧,君横根本不敢乱动,也不敢用手去摸。之前在那地下室里看见的画面适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控制不住又是一阵作恶。
她掐起手指,点了张火符。
淡黄色的光线照射出去,只是一指大小的豆光,就照亮了大约三十多平方米的空间。
君横眼皮一跳,看着这熟悉的中式装修风格,深吸一口气压在嘴里,仔细地看着周围,生怕错过了什么。
明显是简朴的现代房间,木地板,粉刷墙纸。角落摆着一张木床,墙上还挂着毛笔写的大字。
君横有点斯巴达了,不止是风格熟悉,整体摆设她也很熟悉啊!
房间越来越亮。但光线不是从她手上的符纸传出来的,而是从左侧的向阳窗户。
她往前走了两步,大胆想象目前的情况。
里弗斯也是一名被光明神勾搭来的东方人?还是黑月中其实有她的同道?这个房间是谁的?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幻觉?
正在君横自己风中凌乱的时候,她师父出现了。
看见他的一刹那,君横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会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她师父挂名的那家道观的后院吗!
师父老人家从门口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衣服不整,那件宽大的外袍半刮在身上,怀里斜抱着一柄木剑,老泪纵横地喊道:“乖徒!我的乖徒!”
君横:“师父——!”
师兄抖着身体道:“你怎么能将师父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这是去了哪里?师父可就你们两个徒弟,别叫我老来送黑发,孤苦无依啊……”
君横听得心中泛酸,明知他不是真的,还是很难过。
师父一个留在家里,大概也是这种心情吧?他这一把年纪,还得为俩徒弟操心,真是可怜兮兮的。
师父要朝君横靠近,他单手握住剑柄,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结果被君横正眼一扫,直接化成了一道虚影。
君横抬手摸向自己眼睛,正微微发烫。
真是很久没用到它了,来这里以后,遇到的要么就是精神系魔法师,要么就是直接灵魂出窍。这么靠谱又实打实的幻境真是不容易啊。
周围的空间也有一瞬间发生了扭曲,幻几要崩塌。但或许是因为布置幻觉的魔力太过雄厚,在一次碎裂后又迅速变了回来。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师父还是原来的师父,他抱着木剑出现在门口,殷切喊道:“乖徒!我的乖徒!”
君横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撑着下巴,看他一次次在门口消失,又一次次在门口出现,像重播一样往复循环。
正在君横感到厌倦的时候,画面忽然变了。
这里是冬日空寂的某个街头,鹅毛雪花层层在落在她的身上。街道两边的楼房闪着暖意的灯光。
师祖单手抱着年幼的她,从长街走过,从城市走过,来到一片银装素裹的山林。
他瘦骨嶙峋,手上青筋爆出,气息虚弱,脚步虚浮。抱着她的手还有些些颤抖。
积雪簌簌落下。
古观的大门嘎吱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
“你往后,就跟着我徒弟,我带不了你。”他转过身,又对着门内的人道:“此子命多灾劫,你看管好她,不要教她修习道法。去留自便。生死皆为她命。”
师祖低下头,看着君横,眼中带着怨毒,表情狰狞,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冷冷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落于今日。我最后悔的就是救了你。你不如去死吧。”
君横闭上眼睛,又睁开,说道:“你,放,屁。”
周围场景再次散去,重新出现的时候,还是那个空寂街头。
君横抬起头,看着那张严厉清冷,不带一丝表情的脸。银白的长须,布满皱纹的脸。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符纸特别的味道。
走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那时候她想,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现在她还是在想,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此时兰斯顿正站在王宫的宴会大厅前面。
大厅对外的大门正正打开,他的背面是金碧辉煌的内厅,外面是清风徐徐的花田。
王宫里的人不知去向,只剩下他、凯恩、还有阿玛拉。
他知道这一切不对,可是他无法结束。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
血顺着厚重的毛毯流了下来,对面两人手里各自握着一把长剑,互相威胁残杀,谁也不肯先放下武器。
“我的母亲要杀害我,就是因为你。”凯恩说,“你无耻地夺走了我的一切,还想要成为我的弟弟?”
“我不杀了他,他一定会杀了我。我才是你的妈妈,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阿玛拉朝他伸出手说,“我亲爱的孩子,我如此疼爱你,从来没有让你受过一次委屈,可是你逃离了我。你不仅逃离了我,现在还要彻底背叛我吗?快来帮助我,我的孩子!”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不如继续无耻地装作毫不知情,袖手旁观,然后逃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凯恩怒喝道,“滚出我的视线,你这个肮脏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