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顿:“你们在里面有遇到危险吗?”
“何止,简直吓死个人了,什么妖魔鬼怪都碰到了,维斯塔夫人出现才好一点,幸运的是有惊无险。”君横说着想起来信息不流通,当下卖弄道:“画里有一个跟维斯塔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知道吗?”
兰斯顿讷讷地应了一声,又问:“然后呢?”
君横撇嘴,兴致缺缺道:“然后,我们从王宫,到了这画上的地方。”
后面一位大臣说:“王王……王宫,离庄园可有两百多公里呢!”
君横说:“出扇门就到了。画里的世界跟现实不一样嘛。”
她说到这里,才想起来低头去找那幅画。先是墙上,发现没有,才去看自己的身后。
那副被凯恩拿来当作宝贝的画作,已经被彻底毁了。上半部分发黑,看不出任何原形,下半部分也被黑斑遮掩了大半,整幅画模糊不清。
她伸手摸了一下,不是覆盖上了什么东西,而是自然变色。
“怎么黑了一半?我还以为是里面出了问题才变黑的,原来是外面?”君横黑线道,“蛋疼,凯恩不会生气吧?”
欧文会长叹道:“能出来就是不错了,不要管一幅画,没有比陛下平安更重要的事情。”
休息了一会儿,手脚的知觉慢慢回传到大脑,君横才发现指尖有一阵钝痛。她放到眼皮底下仔细查看,虽然已经被止血,也被擦干净了,但明显有好几个口子。
君横斜着眼看向师兄,带着浓浓的谴责。
师兄把朱砂笔给她:“接下去你来。”
君横:“我来就我来!”
此时庄园外的花田里。
凯恩在发现君横睡去以后,迷迷糊糊地也有了一丝困意,就闭着眼睛休息。但他神识很清醒,知道自己没有睡着。
听着细风带起的婆娑声,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关于这边的记忆越来越清楚,有不断复苏的迹象。
他回忆起了维斯塔在他耳边哼唱的歌声。看见她从远处朝着自己跑来。他听见自己下一秒呼出了她的名字,自己像她张开双手,能回忆起怀抱里的温度。
他当时说:“如果我这是在做梦,请永远不要让我醒来,那样我可以永远拥有你。”
那样的事情,怎么会忘呢?
“你在唱什么?”
凯恩睁开眼道:“哦,你醒了?”
“君横”点头:“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没什么。”凯恩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首童谣而已。”
“君横”说:“你唱得真好听。”
凯恩尴尬笑了一下:“是别人唱给我听我的,她唱得比我好听。”
“君横”:“她是你很熟悉的人吗?”
“不,准确来说我只见过她一次。”凯恩说,“但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君横”又问:“为什么?”
凯恩:“没有为什么,只是这样觉得而已。”
“君横”道:“只见过一次的人,你也会将她放在心里吗?可是她既然不出现在你生命你,你为什么要记住一个注定不会再出现的人呢?”
凯恩:“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
凯恩坐起来,找了一圈问:“他们呢?”
“君横”说:“不知道。我们一起去找找吧。他们或许是往茅草屋那边过去了。”
两人起身拍了拍裤子。凯恩的背后已经被突然彻底弄脏了,越拍越糊,脏兮兮的。然后朝着路边的茅屋走去。
“君横”却没有跟他并排,走得稍后了一点,可以看见他的后背。
凯恩觉得一道目光在上下不断打量着自己,回过头,又发现对方的视线根本没在自己身上。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君横”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嗯。”凯恩说,“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
“君横”笑道:“如果真的喜欢,多少遍也会愿意说吧。”
凯恩没有出声,两人又闷头走了一段。
片刻后凯恩问道:“如果你,见到了一个一直很想见的人,会怎么样做呢?会拥抱她吗?”
“君横”的声音淡淡传来:“不,或许我会什么都不做。”
凯恩问:“只是看着她吗?”
“对,看着他。”她说,“我不能陪伴他,也不能安慰他,只能看着他。我不能改变过去,也不能改变现在,所以我也不会去改变他的未来,这样就足够了。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开,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也许有一天他会忘了我,到时候他就可以过得更轻松。”
凯恩不赞同道:“可是如果他忘不掉呢?”
她说:“那样起码,留给他的回忆是稀少的,他不会每天翻来覆去地回忆我们之间的事情。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太多需要回忆的地方。等时间久了,他就会习惯了。”
凯恩:“那你离开的时候,会跟她告别吗?”
“我不会跟他说再见。”她说,“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再见的机会。”
凯恩走路的速度开始减缓,他觉得这边的景色似曾相识,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君横”跟着慢了下来,她问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吗?”
凯恩低声说:“不,我只是在想我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君横”说:“已经很晚了,我们应该回去了,不然等到天黑,真的会很危险。”
田间忽然起风。
那阵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凯恩的衣摆在风中不断摆动,远处的麦田像是要被压断一样,大角度地倾斜在地,再艰难摆起。
这只是一方小世界,却是光明大陆的版图中最耀眼的一块。
他觉得如果自己再走一步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他强烈地觉得,身后的人会像上次一样,在这时候伸出手推他一把。
身后的人确实伸出了手,正要碰到他的时候,凯恩转身,用力抱住了她。
再也不是那个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儿了,他现在的肩膀宽阔有力,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君横”问:“你在做什么?好了,玩笑到此为止,你可以放开我了。”
凯恩收紧了手臂,说道:“我已经成为了您想让我成为的人。”
“一个人也不会害怕。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是光明大陆的国王。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没有困难,也没有人能打倒我。”
“我不会再躲在别人的背后,而是成为别人的依靠,作一个可以让人信赖的人。我努力的学习,去做那些我曾经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会听信别人的夸夸其谈,即使再难过的时候也没有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
“我不再奢望别人的情感,不去嫉妒别人的成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我成为了一个勤勉的,努力的,勇敢的人。”
维斯塔沉默了。
她用手抚上凯恩的背,问道:“那你呢?你自己有什么自己想做的吗?这是你真正想要的人生吗?”
凯恩一阵哽咽,闷闷出声道:“我想你……”
他一句话出口,再也抑制不住,吼得越来越大声。
“我想你!”
“我想见你!”
路边的残枝被风吹进了小溪,湖面上发出一声“噗通”,然后漾开层层水波。
维斯塔轻轻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道:“那你还要学会告别。我早就应该跟你告别了,这次我们真的不会再见面。”
“勇敢的孩子,你已经学会长大了,”维斯塔说,“你长大了,去热爱你自己的生活吧孩子。去珍惜对待每一个喜欢你的人,也去热情追求每一个你喜欢的人。”
维斯塔在他耳边说:“准备好了吗?”
“再见!”凯恩说,“我要跟你说再见,哪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可是我知道你曾经存在过。”
所有的声响全部散去,凯恩睁开眼睛。
大厅里的光线眼睛,他觉得有些许不适应,因为眼底酸涩,出现了些许的湿润。
抬起手挡在自己的脸上。
大厅里声声泣血的喊声:“陛下!!”
他们真的给凯恩跪下了。
下次千万别再来一次,多长的寿命都不够给他们折的。
师兄及时从旁边端了一碗符水,灌进凯恩的嘴里。
液体顺着他嘴边流下,师兄又给他喝了一碗。
那些嘈杂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到近处,一下子涌入他的耳朵。凯恩咳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人。
世界天旋地转,众人担忧的脸却清楚地照进他的眼底。
凯恩虚弱道:“我似乎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君横问:“是美梦吗?”
凯恩:“嗯。”
兰斯顿上前抱住他,颤抖喊道:“哥哥!”
凯恩安慰他:“我没事了。”
兰斯顿埋首道:“万幸您没事,否则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他身上一片粘腻,躺着的地方还有不少红色带腥臭的液体。不由收了下手,以免沾上。
凯恩偏头看见了幅一团墨黑的画,那画框有些眼熟,迟疑地看向墙壁,似乎是在确认。
君横说:“额,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解释。你想听吗?”
凯恩失神道:“算了,它只是一幅画而已。也许这就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