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哥好热情地跟她介绍卡塔里的人情风土,譬如哪条街上的木椅更适合睡觉,而且还能挡风。让她等黑蝴蝶风波结束之后,可以去那边睡觉。另外在广场这边,每周的周日和周一,会有公会的人过来发放免费面包。
君横感动得都快哭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独自缩在附近的小巷里头,冷得瑟瑟发抖。
等黑蝴蝶的事情过去以后,她得去找点事情做。睡大街如此壮阔的经历,她并不想长期体验。
可是她要怎么办呢?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画出来的符箓无法发挥任何的效用。不过她身上还带了不少师兄和师父赞助的符箓。
卜卦,这里的人也不相信卜卦,他们都有占星师了。
不过,关于亡灵法师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太蹊跷了。
没有哪种人生来就是被诅咒的,亡灵法师真的那样邪恶吗?这里的人对于鬼魂似乎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是不是她遗漏了什么事情?
还有这一次的黑蝴蝶事件。
君横将手伸进自己的怀里,再次掏出了那三枚铜币。
卜……应该卜什么呢?卜亡灵气息还是卜黑蝴蝶?卜它什么时候会来,从哪里来?还是卜自己应该躲在什么地方?
同一件事情,不宜过多卜算,换着法儿的也不行。一卜吉再卜吉三卜可能就是凶了。
君横盘腿坐好,背对着巷口,开始仔细掂量。
整合一下她听到的消息。黑蝴蝶这次来的很不寻常。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若是黑蝴蝶跟亡灵气息有关,那么它的出没,意味着亡灵出现异动。
亡灵……应该就是所谓厉鬼一流。
如果这事背后真的有亡灵法师在捣鬼,那么他们有着别的计划,策划声东击西也说不定。
陡然,一阵阴风刮来,君横打了个喷嚏。吐出口气,裹紧身上的外袍。
她先前为来西城卜卦,却得到了一个险中求生的卦象,而如今她面包都吃进嘴里了,却是半点险象也没看见,说明时机还未到。
东城有黑蝴蝶不知何时攻入,西城又有危险不明的潜伏隐患。
这个卡塔里镇,不会处处都是坑吧?
君横思考片刻,觉得这终究还是不行的。于是再次伸进怀里。
先是掏出了一团几乎揉成废纸的残页。
君横风中凌乱,低头将残页展开。那可是她师父压箱底的宝贝,被她葔了。
她抖着手,将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可惜因为是残页,记录的不全,有股没头没脑的意思。
对于符箓,她只瞎学过一点,毕竟学了也用不了。师父总说随便糊弄糊弄就可以,有事喊两嗓子师兄,看唐僧不也只哔哔不动手吗?
她……信了他的邪啊!!
正常来说,她学的是南方道教主流派中的符箓派,属龙虎山天师道的门中人。但她师父乱搞,上清派和灵宝派的各种法术也都修修。这导致她本门的三洞学说没学好,反而是茅山术记得最多。
不过没关系,上清经篆历来就是会在天师道中传授的。
她师父说,世界大同,道门也可以同同。反正往上数,大家一脉相承。分宗立派,那是元宋时期才有的事情。现在应该拧成一股绳,为了社会和谐而奋斗。
而这背面的丹书符,虽然已经画好,却不是君横能用的。
要知道符箓的材料有金、银、紫、蓝、黄五色之分。金色威力最大,黄色最次。低道行的人,想用高级的符箓那是徒劳无功。用不出来也还好,要是不小心偏偏用出来了,极有可能会遭到符箓反噬,道行作废,或是暴毙身亡,都有可能。
照上面囫囵的图字,以及残页上的解释来看,应对是凝了高级术法的高级符箓。君横一点修为也没有,不敢轻易尝试。
小心地将东西揣回怀里,再次从暗兜中掏出两个小包。
一个包里装着白色的纸人,另外一个包里装着成沓的符箓。
君横宝贝似地点了点,抽出一张黄符,包在纸人的外面。将它放在地上,屈指在纸人的额头弹了一下。
很快,符咒上朱红色的字体,印到纸人的身上。纸人全身布满流通的符字,然后从包裹的符箓中钻了出来。
引灵问路。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能不能进行和谐交流。会不会请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君横还没开口询问,那纸人左右看了看,直接蹬蹬后腿,开始原地挖起坑来。
不过这边的地面都是石头的,它就一页纸,只能做做样子。但这样子做得很到位。
君横看着它懵道:“……啊?”
它挖了一会儿做出类似叉腰大笑的姿势,又继续接着挖。
君横:“……”
君横拿手戳它,怒道:“你什么意思啊?你这是让我含笑九泉,早死早超生?有你这样的吗?你简直是浪费我的符,你信不信我现在能削你?你个猢狲子!”
那纸人被她戳得歪七倒八,但依旧非常尽责地表演挖坑。
君横收了手,继续看这坑爹货,想知道还有什么把戏。
片刻后它有模有样地抬头擦了把汗,定在原地,张开两手,身体前倾,干脆利落地摔进刚刚自己挖出来的“大坑”。
“……”君横,“……”
日它个仙人板板哦!
第3章 来袭
纸人又扯了扯她的裤腿,似乎是在示意她赶紧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君横一掌拍下,让它赶紧滚蛋。
她那饱含怒气的一掌,直接将纸人身上的灵力散尽。
君横想掐指算算,又憋住了,干脆自暴自弃,裹紧衣袍重新躺下。
躺了一会儿觉得不甘心,坐起来掏出自己的库存货。
她做了一套同样的举动,将纸人摆在地上,然后屈指一弹。
如果她的阴阳眼还在,这时候一定可以看见,一道白色的亡灵虚影,刚被弹出纸人,还未缓过神,又扭了个头,以千军难挡之势,挤开一众懵懂的竞争者,再次将自己贴上了那纸媒介。
纸人迫不及待地动起来,蹬蹬后腿,又开始熟练地挖坑。
“……”君横,“……”
把它埋了吧。
尘归尘土归土,然后一把烧了它。
“你干哈呢?”君横举起自己的手作势要打,“知道出门在外混多不容易吗?光能挖俩坑可把你给能的!”
那纸人很灵气地举起双手,做了个“请慢”的动作。
君横动作一顿。就是吓吓它。
能进她的小纸人,说明这小鬼是个没戾气的游魂,起码还保有神智。这么热衷于要跟她交流,应该是知道什么内情。
纸人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开始他的表演。
先是原地转了圈,似乎是为了表示它的兴奋,小脚步还一颠一颠的。然后忽然捂住心口,朝后倒了下去。再之后爬起来,跪在旁边,低头挤出了一个悲戚的表情。
君横看得一愣一愣的。
啥……啥意思啊?
西方鬼就是不一样哈,表达方式都这么抽象的吗?
做完这一通戏剧性的表演之后,它虎躯一震,又开始刨坑。
君横:“……”
随后它就一直在热情地刨坑,仿佛生命的意义得到了延续。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死亡也不能。
君横心如止水,也没有什么能惊扰的到她,除了拽着这小鬼一起升仙。
那张符箓上的灵气原本就不多,所以君横才能用。不到五分钟,纸人身上流动的符画已经开始颜色转淡,并隐隐消失。
游魂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脱离,似乎比君横还着急的样子,朝她招招手,又指了指地面,示意她一起来。
君横背对着巷口,两手环胸,定定看着它。
他们的脑电波根本不能一个次元地交流。
那纸人死不瞑目般地别过脸,静候自己离开。最终歪歪倒倒地落到地上。
君横将东西都收回去,没有再用的打算。现在也睡不着了,就靠着墙揣测它的意思。
是说有人正在挖地道准备偷袭怎么的?还是说地下有更安全的避难场所?哦,也有可能是说自己枉死,想让君横帮忙安葬一下它。
都有可能。
君横朝街上望了一眼,想出去走走。但这边会有骑兵队巡逻,夜间乱走肯定会遭到拷问,还是安安静静留在原地。
她借着月色,数钞票一样地开始清点身上的符箓。从今天起,这些就是她的宝贝儿了。
君横有些肉疼地从里面抽出四张平安符。想了想,又抽出一张。捡了几块小石头将它们摆在自己面前,压住。
内心有股无比的安全感。
瞧瞧,这奢侈的人生!
城区中心的魔法光球还亮着,可是它的光线无法传遍整个卡塔里小镇。
东城区,暗夜里传来一丝腐臭的腥味,隐隐夹在风中飘来。
巡夜的人不满皱眉,心道又是谁乱丢腐烂的垃圾。提着灯停了下来,抬起手背用力一拍。却见刚才有阵瘙痒的地方,漾开一片黑色。没有痛觉,但手背上的皮肉已经绽裂开并不断朝着周边蔓延。
是带着亡灵气息的黑蝴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