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堂上端坐着的,赫然就是叶家的家主兼她的父亲,叶沉。他此刻的脸色极差,连带着嗓音里都是低沉而隐忍的怒意。
“叔父,我——”地上跪着的少年公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想要出声解释,却被堂上坐着的人生生打断。
“不要叫我叔父!你父亲已经全部与我说了,你若不据实说的话,我也只好将你从族谱里除名。”毫不留情的一句话,断了叶淮所有的念想。
她站在门外不由掩嘴,生怕叫出声来——虽然知道事情严重,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竟严重到这个地步。
再一次偷偷朝里瞥了瞥,她发现苏念竟也在里面。只是他一个人站在背光的角落里,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还有两个人。”她正犹疑着,便见苏念微微向外走了走,她甚至可以看见他嘴角噙着一丝明显与年龄不相称的轻蔑冷笑,“你该知道由别人说出来,和自己说出来有什么不同……”
“我……”听到身后陡然响起的冷漠声音,叶家公子的身躯抖了抖。不由想起了那天夜里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我不是叶家的人,所以,叶家的戒条对我没有用。”言语之间散布的杀念再明显不过,竟让他一贯高傲笔直的脊梁生生弯了下去,不得不做出了妥协的姿态。
“是侄儿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找苏念一决高下,结果、结果不小心弄坏了禁地的封印……事后,侄儿又怕被重罚,才想要嫁祸给苏念的,岂料、岂料少主竟会跑过去……”叶淮依旧跪在原地没有抬头,僵硬的辩解了一句,“侄儿实在不是有意让事态发展至此的……”
“住嘴!”早已知晓其中真相的叶沉蓦地抬手,眼里翻涌出浓浓的失望和怒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下了令,“我往日只当你过于骄纵,不想你连谋害性命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雾影,雪风!把他给我带到地牢去,以后都不必再放出来害人了!”
一语既出,很快便有两位身着劲装的男子应声从暗处出现,将地板上跪着的男子强行托起,“公子请……”
“叔父,侄儿知错了!还请饶过侄儿这次——”叶淮急急大喊,跪地不起,“侄儿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拖下去!”叶沉一挥广袖,没有半分犹豫,便看着不断在地上叩头的叶淮被强行扯起,向门外拖去。然而,那两名劲装着身的男子在走到门外时竟然微微停了一停,而后向着门外一侧恭敬的躬下身去,“少主。”
厅内的叶沉连同苏念闻言皆是一怔,而后便将目光扫了过去。
“爹……”知道再也躲不过,她将小小的身子藏在门外,只将脑袋伸了进去,低低出了一声,有些不安的瑟缩了一下。
“进来。”洛叶沉的脸色稍稍缓了缓,朝她招手,“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养伤?下个月就是神启试炼了,你是想要去送死么?”
她闻言一阵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她慢慢走进来,苏念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然而目光却顺着她苍白的脸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到她的左肩上。突然间,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般,他微微蹙起了眉——她的左肩处,几条细密的殷红从外衫上渗了出来,她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甚至有些茫然的回望着他。
叶沉显然也看到了,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便更加阴沉,却丝毫没有影响他迅捷的动作,“苏念,去请一下徐长老。”
她的脑袋还在发胀,脚步也虚浮的不成样子,然而还没有听明白对方说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父亲拦腰抱起,而后不远处就传来苏念的声音——“好。”
☆、探望
徐长老是叶家最精通医理的人, 这半个月来, 一直就是他负责照顾叶柠的伤势。
她半躺在床榻上, 模模糊糊的就听见了徐长老回禀叶沉的声音,“家主先不用着急, 只是伤口裂开了, 敷些药就会好。不过少主一直高烧不退,却有些麻烦, 老朽虽然可以保少主无恙, 只是……”
“只是什么?”
“幻夜森林里的神启试炼恐怕少主不能如期参加了……”徐长老躬下身去,如实回答。
“算了,她的身体最要紧。”叶沉似有些遗憾的微微叹了口气, 道:“我去通知一下其余几个神启世家, 商量一下,看试炼日期可否能稍作延迟。”
“如此甚好。”徐长老略作沉吟,朝叶沉拱了拱手,道:“少主这边还请家主放心,少主吉人天相,又有上神之力护佑, 定会相安无事的。”
“嗯。”叶沉点点头就要跟出去拿药。
“爹爹……”却见因为发热而脸颊通红的女童低低朝门外唤了一句,接着便向自己的方向伸出手, 试探道:“神启试炼……能不能让苏念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
“这个……”
她总不能说,留他在家里,只怕堂兄还会继续找他的麻烦吧?而且一去就要一两个月,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他人, 这怎么能行。
叶沉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半晌,见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虽然有些诧异,但转过头看了看表情淡漠的苏念时,却也不疑有他,思虑了半天微微点头应承下来,“苏念身手很不错,他陪着你去,我倒不怎么担心了。”
“真的吗?这可太好了。”若不是她躺在床上正烧的昏沉,想必她已经要跳起来了。
“你休息吧。”叶沉掖了掖她的被子,去忙了。
徐长老也要去研究医方连带着还得配药,一屋子的人登时便只剩下了苏念和她两个人。
见那道黑色身影也要跟着出去,她连忙喊住他。
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视线仍然微微有些发黑,她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忽然低低问了一句,“你一直在这里是不是?那你有见过我的娘亲……她来看过我吗?”
已经走到门外的人微微一抬眼,便看见了那双眸子里满是隐忍的局促和渴望,“她来过吗?”
“没有。”略迟疑了片刻,他淡淡答了一句,眉间隐隐已有了复杂的神色——他和她说过的话其实并不算很多,也远远不到交心的程度,但他却是这偌大的家宅里,唯一一个听过她最多话的人。
然而,尽管如此,他却鲜少听她提及她的母亲。
“没有吗?”脸上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自嘲和失望,她的嗓音蓦地低了许多,却只“哦。”了一句,便噤下声去,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他看着她的方向,知道她在装睡——因为那双渐渐发红的眼圈。
“疼吗?”他难得语气温和一次,问她。
“谢谢你,我不疼。”她似乎终于没有忍住,睁开了眼,有些自厌的狠狠将锦被使劲儿的向上拉了拉,而后把整个脑袋都捂了进去。
人们关心的从来就只有她什么时候会痊愈,却并不在乎她到底疼不疼。而她的母亲却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痊愈也只是应付性的问问父亲,之后便就不再做任何反应。
她想起在半个时辰前,她拖着一具病体从北苑里溜出去的时候,经过了花园方向正好便看到了她的娘亲拉着她七岁的弟弟,要穿过园子里的假山石。
她的弟弟叶寻自小就身子孱弱,几乎是在药罐里泡着长到如今这般大。花园里的路很不好走,叶寻向前跑着,突然就跌坐下来。其实膝盖并没有受什么伤,甚至连皮都不曾蹭破。她的母亲却忽的脸色一变,低头把他抱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自责和柔软的爱怜神色。一边心疼的揉着孩子的膝盖,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乖乖,娘亲揉一揉就不疼了……不疼了……”
那样哄慰的语气,几乎让她忘记她的弟弟已经七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她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样温柔心疼的目光,近乎羡慕的怔怔发起了呆,眼睛也睁得老大,竟全然忘了她浑身那大片火辣辣的被扯裂的,正在滴血的伤口。那般专注的神色,仿佛正在接受母亲抚慰的不是弟弟,而是她自己。
她分明记得在她很小很小,尚未进入秘阁之中接受调/教的时候,那个人也曾对着自己露出过这样心疼而慈爱,独属于母亲才有的温暖目光。然而从什么时候起,从那双温和的眸子里不再有这样的神色了呢?
大概是六岁的时候。
那一年,她记得第一次被自己的母亲打。
她当时捂着右脸浑身僵硬的不敢动,惊慌的眸子里聚满了不安和恐惧。她想不明白一向对她尽管疏离但还算客气的母亲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也不明白母亲眼中流露而出的心疼和悲伤究竟从何而来。
她只记得,当她有些疑惑的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弟弟爱生病时,回复她的,却是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和隐忍着怒气的脸。
“你这个什么都占优先权的自私小孩懂什么?!你从小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担心,每次都会有人为你打点好一切。可你知不知道寻儿他什么都没有?他就只有我……”一向举止优雅的妇人一巴掌下去,眼圈突然就红了,眸中蓄着的水汽压抑翻滚着,迟迟不肯落下,眼里全是难过,却不是因为她,“我的寻儿是个多么可怜的孩子……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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