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一本正经,可再一本正经的神色也掩盖不了她说话的本质——威胁呀这是赤果果毫不掩饰的威胁!
可关键是……对着这么一只圆毛的畜生,威胁顶个屁用!
大胡子咧嘴就要嘲笑,却被莫弃抢先了一步——
“对!清歌说的对!不吃食,关一辈子!”
顶个屁用算什么,关键是有人捧场呀!更加关键的是,那野豹子明明听不懂人话,居然又爬了起来,挪呀挪呀蹩到盆子边上,低头叼了个地瓜起来。
大胡子:“……”
当顶个屁用真的顶了个用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野豹子啃地瓜,他也算是涨了回见识了!
大胡子之后,第二个过来的是林南。
林南是星司的常使,又是这个村子的主事,村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何况是养了头母豹子在院子里给奶娃子当“奶娘”这种带了几分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的眼力自然非大胡子可比,一看就看出了困住豹子的无形结界,知道以这母豹子的寻常蛮力,想要破开这结界出来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连提都没提豹子的事情,只说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也就离开了。
村子里的人见主事的林常使都没有发话,也就没人敢上门来寻事。久而久之,竟然也习惯了他家养着一直野豹子来给家里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子喂奶。
小孩子一长大,虽然是越发的好动叫人不省心,但倒不用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了,清歌有时候也能腾出些时间来做旁的事情。裴焉林和猫妖果真在隔壁的临桥村落了户,并没有跟着他们到长柳村这边来。但也不知道是临桥村和长柳村隔得近,还是猫性好动,没见猫妖怎么跟临桥村的人相处,反而是不是跑到长柳村这边来找清歌,帮着她一起照看孩子。
这么一来二去,同样失去力量和凡人无异的一神一妖倒是渐渐熟识起来了,猫妖甚至自告奋勇地要教清歌这个完全不通庶务的家伙怎样打理自己的家,当然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下厨房烧菜做饭的问题。
对于此,莫弃表示痛并快乐着!
能吃到清歌亲手做的饭菜,这自然是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为此莫弃甚至觉得猫妖的形象都光辉了许多,只是……这黑乎乎的一碟是什么?这黄黄的一坨又是什么?这是石头不是馒头吧!
事实证明,神也不是万能的。能使得一手好剑的人,未必也能使得一手好锅铲!
奈何,从没这样失败过的清歌,还偏生铆上了劲,可怜莫弃揉了揉隐隐抽搐的胃,抱着小酌欲哭无泪——他也想跟着小酌喝奶了有木有!
日子过得太过平静顺遂,连清歌也好似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当初神力逆转时的痛苦和绝望,都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她甚至都快要忘记他们当初来蓬莱的目的了。
直到那一日阿九突然找上门来。
377.第377章 木樨来邀
阿九来的时候,清歌正想着猫妖昨日带过来的薯圆清甜爽口,连古婶娘尝了都说好,傍晚边等莫弃回来了,要不要也试一试,一边想着一边看小酌扒在花豹子肚子底下咕噜咕噜喝奶——想得认真难免就有些走神了。
母豹子虽然不通人性,但这么些天下来也早就驯服贴了,何况奶娃子喝了它这么多天的奶,多少喝出了些情分,已经不太会做出伤害小娃子的事情,但大豹子不会,不代表小豹子也不会——这个每天来抢奶水的家伙又来夺食了,两只小豹子挤呀挤呀想把抢食的家伙挤走——初时奶娃子肚子饿光顾着喝奶无所谓,等喝饱了有力气了自然不能任豹欺负,二话不说张开小胳膊就扑了上去,一只奶娃两只奶豹瞬间滚做了一团。
莫弃的结界困住了母豹子,对两只小的却是放任自由的,于是等清歌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小团已经咕噜咕噜滚出老远了,最后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清歌抬头一看,竟是掌司老头儿的女弟子阿九。
阿九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一把抱住一人两豹,眼珠子都亮起来了:“早就听说你们养了一只花豹子,可惜师父不许我下山来——瞧瞧这脑袋这身子,就跟猫咪一样,可不可以给我一只带回去养?”
她的目光全在两只小奶豹身上。
清歌闻言指了指母豹子的方向:“你应该问它。”
母豹子看两只小的被人抓住,呲牙咧嘴目呲欲裂——这要怎么商量?阿九丝毫不怀疑要是没有结界困住,母豹子早就冲过来算账了!她把两只小豹子揉了又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回去。
小豹子一脱离魔爪,就一溜烟滚回母豹子怀里去了——妈妈,这里有怪人,好可怕!清歌丝毫不怀疑小豹子们若是能开口说话,估计就会嚎成这样了!
没了豹子可蹂躏,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奶娃子身上。
“咦?脸上的胎记好像变大了。”奶娃子脸上的黑色胎记太过明显,基本是一眼就能看到,村子里的人见了多数都惋惜这么个娇嫩得女娃子脸上却是这副模样,感叹之余都会刻意避过去这胎记不提起,奈何她跟着掌司老头儿在山上住得久了,性子直来直往,非但没有要避讳的意思,脸上还带着好奇和兴味,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不过,颜色也好像淡了一些。”
张开了,颜色自然也就跟着淡了些。
清歌还没来得及接话,小酌已经扑哧扑哧,吐了她满脸的唾沫星子。
阿九哪里还抱的住,把孩子往清歌怀里一塞,跑到井边上洗脸去了。等抹完脸,她还是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阿九姑娘,也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师父叫我来请你过去一趟。”她道。
清歌并不意外,没有掌司老头儿的授意,作为弟子的阿九应当不会随意下山来走动。
但不意外归不意外,该问的还是要问的:“为何?”
这么些日子没有动静,她都要以为那老头儿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早就将他们忘到脑后了,如今突然上门来叫,连清歌都一时猜不透他的打算。她甚至都以为女弟子会回答说“不知道”或者“不清楚”,却没想到这一次女弟子竟然给出了答案。
“她想见你。”
他?还是……她?
清歌顿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醒过来了?”她问。
阿九神色古怪,还带着小小的兴奋:“前两天就开了许多的花苞,明明都还不是桂树开花的季节呢!枯木逢春,桂树飘香,师父看了说八成是有好事高兴着,叫我和十一看紧了。结果今儿早上十一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个黄裙子的女子从树上飘下来——嘿嘿嘿,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了!”
十一是不是真的胆儿小到差点被吓死,清歌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女弟子对于同门被吓到这件事情,很是幸灾乐祸。
她说得太形象,清歌脑袋里很容易就产生了当时的画面。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群袂飘飘衣不沾尘地从桂花间飘落下来的女子脸上,必然有着一张她所熟悉的面容。
木樨。
“高兴着吗?”她想如果真的是木樨,那她还真被掌司老头儿说中了,只是……她顿了顿,“她相见的,应当不是我。”
“咦?”阿九呆了一呆,“可我明明听到的是……”
清歌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进屋拿了件衣服把奶娃子一裹,出来时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走吧。”
走的时候路过大胡子家,她又顺道进去找了古婶娘,要是莫弃回来,就转告说去掌司那里了。古家婶娘看到她身后的阿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阿九鲜少下山,对山下面的一切都表示好奇,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清歌也不催促。
果然,还未到老头儿住的地方,就顺风飘来了桂花的香气——极目望去,就见那棵巨大的枯木,虽然还没有完全褪去焦黑枯槁的模样,但其上已经稀稀疏疏地长出了不少绿叶,而嫩黄的小花骨就一簇簇地掩藏在这些绿叶之中。
这景象,自然是比不上当日在蓬莱幻境中所见到一树繁花落英缤纷,但毕竟是一树枯槁了数千年的焦木,短短时日能抽芽开花,可堪称奇迹了——要不是这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枯木逢春的传奇都要在岛上传遍了!
“很漂亮吧。”阿九闻着飘过来的香气,神色带着陶醉,“我从没想过那么个焦树还能开出花来,还是这么香的花,简直就像是神迹一样!”
清歌却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最漂亮的。”
阿九明显不服气,却听她又补了一句道:“这还不是它最漂亮的时候——等整一个树冠都开满花的时候,才是最漂亮的,流光溢彩,缤纷夺目,就是月宫里的桂木,都要失色几分的。”
阿九实在想象不出开花开出流光溢彩的感觉,于是表示不信。
然而,她的质疑才刚出口,就被一个含笑的声音打断了:“难为清歌姑娘还记得这么清楚了,可惜终究是凡木,抵不过魔焰的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