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子羽向天?”他摸着下巴,默默地记下这个名字,口中却道,“万年前的一宗五脉,为何就单单百邪一脉断了传承?”为何五灵仙宗有五脉,他却独独对着万年之前便失去传承的失落一脉有模糊的熟悉感他摸着下巴,却并没有将心中所有的心思说出来。
清歌也不曾多想,只是道:“这些,你去问风羽。”
好吧……他倒是忘了,清歌虽然“老实”,有问必答,但是对这些“人间琐事”,却未必会感兴趣,这些“八卦”之事,也确实是应当问风羽最为合适才是。
他摸着下巴的手,再度变成了扶额。
正当他无语,考虑着要不要再开口打听下去之时,西南方向一道身影从飞雪中极快地踏空而来,人未到,急吼吼地叫声先传来过来:“等一下等一下!老大,这是我的封魂鞭,要走也是你们走才是啊!”
却是风羽这个封魂神将去而复返,落在清歌莫弃身边便是一通的跳脚。
好吧,他们屁股底下坐着的,确实是人家的封魂鞭所化莫弃啧了一声“小气”,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却见清歌突然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神色微微一动。
正在抱怨他们“鸠占鹊巢”的风羽也突然住了嘴,跟着转脸望了过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撇嘴说了一句:“破阵的时候虽然利用了人家,却原来也不是真的忘恩负义。”
莫弃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封魂鞭摇曳的长长鞭身和漫天漫地的白色雪花,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风羽转回脸揶揄道:“你不是惦记着那巫族的小丫头么?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有人救她去了。”
莫弃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问了一句:“谁?”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厉害的神君凤墟!”风羽哼了一声。
清歌却开口道:“还有一个气息。”
风羽也很快感觉到了,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气息很隐晦,好像不是天界仙神,也不是人间之人。这位凤墟神君,也不知道和什么人搅和到一块去了!”他摇着头猜测了一下,但很快又宣告了放弃,对清歌道:“我们有任务在身,还是不要惹旁的事为好。他凤墟神君敢逃离天狱,自然有天帝会派人对付的。”
清歌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突然向前连点数指,几道剑气在旁边凝成了一柄外形酷似斩魔剑的巨剑,她带着莫弃踏空走到剑首的位置,然后径自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仰头对莫弃说了一句:“休息。”
莫弃哭笑不得,乖乖蹲下坐好。
飞剑带着这一神一人破开漫天风雪,向着南方九州而去。
直到完全看不着那剑影,风羽才有些幽怨地回过神来:他那个没良心的老大,居然连声再见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啧啧啧……真的是见色忘义、见异思迁、忘恩负义……
他一边腹诽,一边操纵着脚下的封魂鞭,向着西南转向而去。
26.第26章 神君与鬼后
正如清歌和风羽感应到的那般,他们离去之后没有多久,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明雨灵的身旁,望着这个倒伏在雪地中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巫族少女,目光颇为复杂难辨。
苍白精致的面容,泼墨一般的长发,绣满凤凰羽纹的红袍,果然是从巫族脱困而去的神君凤墟。
他的身后,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从虚空之中踏出,笑道:“你执意要回来,原来是为了这小丫头?”
凤墟咳了两声,才回答道:“我从天界出来受了伤,被她所救。虽然因此落入了巫族的圈套,却不是她本意。她而今这般模样,终归是被我所累。”
“抱歉,是我来晚了不过这也许是天意,托你的福让我知道巫族余孽的所在。”身后之人缓步走上前来,暗红色的裙摆扫过积雪沙沙作响,却没有留下半个脚印子,她那如云盘起的鬓发间,只点缀了一朵曼珠沙华娇艳欲滴,大红的花瓣衬得如花容颜越发苍白无血色。一枚鬼印在她眉间若隐若现,让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晦暗不明。
竟是那曾在鬼界九幽殿透过幽冥池窥视过清歌和风羽的鬼界之主,幽冥鬼后。
她在凤墟的身边站定,就好似雪原之中开出了一朵妖艳冷靡的曼珠沙华,凤墟神君却连头也没有偏一下,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接了一句:“你有何打算?”
鬼后微微一笑:“等此间事了,我自然要来找一找那水月巫境新仇旧恨,一并好好算算!”
她说这样的话,脸上却带着笑,连语气之中也听不出怒气怨恨,好似在说一件最普通的事情。然而,与她并肩而立的神君凤墟却变了脸色,他因受伤而苍白的精致面容此刻只能用惨白来形容,呆了半晌,才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当年若不是我拒战……”
他没有说下去,脸上的神色痛惜而懊悔。
“他日你若要复仇,我会与你一道。便是灭绝巫族,也在所不惜!”他说。
鬼后讶异地扬眉,退后一步将凤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道:“原来当年那个厌恶争斗的凤墟,也变了。”她笑着,看似感慨,然而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她那幽冷的眼底,“你也不必愧疚你将清歌打伤,趁机帮我种下了太上迷心咒,便是帮了我大忙,你我两清!”
两清么?
世间种种,若真是这般一二句话就能两清的,那便好了。
凤凰族年轻优雅的神君抬手捂着唇咳了几声,脸上神色有些自嘲和寥落。
听着他咳嗽,鬼后终于收了笑容:“你这次受伤不轻,肺腑受损,又神力耗损过度,伤及本源,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如今你被天界追捕,不如随我回鬼界?”
凤墟闻言却只是摇头:“我自有落脚之地。”
也不知他是真的有落脚处,还是不愿前去鬼界。
鬼后目光微闪,却终归没有多说什么,只从袖中拿出一个暗绿瓶子,抛了过去:“我鬼界的丹药本不适合你疗伤,这瓶中之药,我已经炼化掉了对你有害的幽冥阴气,让你勉强可用!你且收下,就当是还你先前给囡囡的那瓶神丹之情。”
凤墟接住,也不多问,只是打开后随意倒出两粒吞下。
他这样毫不犹豫的吞药之举,让鬼后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暖意,笑道:“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要你命的毒药么?”
“是毒药,我也认了。”他短促而寥落地笑了一声。而后,仿佛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抬头望向清歌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喃了一句:“大公主和封魂神将,分道而行了……”
正如清歌和风羽能感觉到他们一般,这样相隔不远的距离,只要不是刻意地掩藏自己的气息,他们自然也能感觉的到清歌和风羽的分道扬镳。
鬼后听到他的低喃,脸上的笑容越发得灿烂,宛如绽放在她发间的那朵曼珠沙华,美丽妖娆却幽冷阴靡,道:“分开了才好!如今六位神将之中,封魂见识最广,如今分开了,好戏才能演得更加顺利不是嘛!”她说着,瞥了一眼雪地中晕迷的明雨灵,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我先行一步,你且好生休养。”她扔下如此一句。
凤墟的目光始终都没有落到这位鬼界之后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她临行前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只是在她转身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太上迷心咒虽然厉害,却并不致死。”
他本不在意清歌生死,却奈何在水月巫境欠下人情,允诺日后要还,才不得不如此一问。
鬼后闻言顿住了脚步,嫣然一笑道:“是谁说,我想要让她死了?”
凤墟讶异回头,望向鬼后的目光中除了意外,竟隐约还有几分期许和欣喜,然而,鬼后幽冷的声音也再度飘了过来:“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
说罢,她迈步前行的身影在飞雪之中化作了一缕袅绕的黑雾,向着南边飘荡而去,转瞬便连那仅剩的隐晦气息,也感觉不到了。
鬼后便是鬼后,心机深沉狡诈,几番接触,还有什么可侥幸和期许的呢?!
凤墟眼中种种神色,终于还是回复成了失望和死寂。他站在雪地里呆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有几分恍惚。飞扬的雪花在他衣上发间落了一层,他才堪堪回过神来,上前俯身,扫去明雨灵身上落雪,将她抱了起来。
初见之时那样明媚活泼的少女,不过短短数日,竟落到了这般被族人驱逐的狼狈下场。
“世上之事,最难预料。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不知而今你可悔否?”他低声问道。
怀里的巫族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几乎不闻,又怎能回答与他。
“可悔否?你可悔否?”然而,他却依然问着,问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这样的诘问,问的是怀中人事不知的少女,还是他自己!
茫茫雪原,落雪无声。
没有人作答,他便自嘲一笑。既没有选择什么方向,也没有使用什么神力,只抱着怀里裹在红斗篷之中的少女,在雪原之中深一脚浅一脚,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