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玄碧紫府,慕泽从酒窖中选出一坛美酒。
卿姒蹲在水井边,将桂花清洗干净后,仔细放入坛中,再以九色黏土封坛。
她以为慕泽会将其埋于后花园中的菩提树下,却料,慕泽又回到了大门外。
他选了一棵正对着大门的婆娑树,拿了一把小铁锹,兀自挖着坑。修长白净的手上沾了些泥土,却如云上尘埃,不染世俗,依旧好看的紧。
卿姒蹲在慕泽身旁,双手撑着下巴,问:“上神,我们什么时候开坛啊?”
慕泽闻言,还竟认真地冥想了片刻,才道:“不如等这婆娑树开花之时,再开坛如何?”
卿姒干笑了两声,三千年后?自己怕是不知已经在何处逍遥了。
忽而又想到,三千年后自己与慕泽应该也没什么来往了吧。慕泽好歹帮助自己修行了一番,虽说现在还没看出来有任何进展,但这恩情定是要承的,三千年后带着厚礼来拜访拜访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觉得这想法不错,便点了点头。
慕泽默默翘了嘴角,将桂花酒埋于树下。
翌日。
卿姒起了个大早,抱着金蛋去了道德天尊府上。
昨夜酿酒之时,她与慕泽提了此事,慕泽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遂十分欣然地允了。
这让卿姒觉得,慕泽可能真的很不想养这颗蛋吧?
道德天尊见了金蛋,立时亮眼放光。
那样子,不像是看一个还未出世的弟子,反而像是看一粒即将出炉的丹药。
卿姒和他再三确认,听到他说保证不拿这颗蛋去练药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八景宫。
将将跨过门槛,大门便在身后“砰”一声合上,卿姒后怕地摸了摸心口,十分担忧那颗蛋的前途。
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中,长欤正躺在她的美人榻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翻着一本画册。
见她回来了,一个鲤鱼起身,开口就问:“小卿你去哪儿了?这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卿姒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件缺德事,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长欤凑过来,不等她回答,又问:“昨日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会住在慕泽上神的府上,”
卿姒言简意赅:“说来话长,总之上神如今在助我修成上仙。”
长欤满脸疑惑,不解地问:“这不是一句话就说清楚了吗,哪里来的话长?”
卿姒干笑两声,只道:“你来找我到底是干嘛的?”
长欤闻言,突然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这才从怀中掏出好几册画本子,轻咳一声道:“前些日子我去凡界游玩,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此等好东西,我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定要拿出来与你分享,是以精心挑选了几本供你欣赏。”
卿姒满脸疑惑地翻开其中一册画本子,只见纸张之上赫然画着一对男女,皆衣不蔽体,交颈而卧。画中景象尤花殢雪,令人见了面红耳赤,乃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卿姒颊上飞起两抹诡异的赤红,额上青筋跳了一跳。
长欤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老板问我是要一两银子一本的,还是十两银子一本的,我想着既是要送给你的,那当然要在数量上赢个面子,便花了十两银子买了十本一两银子的。怎么样,这不比十两银子的差吧?你要是觉得不错,下次我带你去!”
卿姒笑了笑,慢慢说道:“我没见过十两银子一本的,又怎能做比较?”
长欤眼见着卿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心下甚感不妙,赶忙揣了扇子便打算偱了,打着哈哈笑道:“那什么,我昨晚上没睡好,先回去补觉了……”
话还未说完,他便急忙朝着房外跑去。
卿姒冷笑一声,跟着追出去。
慕泽在亭中坐了许久,也不见卿姒过来。
难不成是昨夜在蟾宫摘桂花时着凉了?
如是想着,他便起身朝着卿姒的房中走去。
只见房门大开,房中却空无一人,唯有红木桌上几本画册昭示着主人曾回来过。
慕泽行至桌前,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画册,而后伸出手,两指之间夹着封面,轻轻翻开一页。
他的手僵了僵,眉微微蹙了蹙。
卿姒追着长欤打了一顿后,才猛然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找慕泽修习来着。
她连忙扔了扫帚,飞奔至亭中。
只见慕泽端坐其间,身姿悠闲,正慢悠悠地品着茶。
卿姒踱步过去,先发制人:“上神怎么来得如此早?天都还没……”说到一半,抬头望了望天,接着道,“天都才亮了一会儿呢。”
慕泽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卿姒,放下茶杯,道:“你昨夜可一直在房中?”
卿姒面带不解地点了点头。
慕泽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从身后拿出一摞堆的整整齐齐的画册,问:“这些,可是你的?”
卿姒顿时瞪大了双眼,霞飞双颊,果断地答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慕泽悠然地“哦”了声,又道:“你还没看,就知道不是你的?”
卿姒愣了愣,迅速答:“我没有那样封面的画册,一定不是我的。”
慕泽又“哦”了声,接着道:“可这些,是我在你房中发现的。”
卿姒干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两圈,笃定道:“定是有人心怀不轨想陷害我,所以偷偷放入我房中的。”
慕泽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不动声色地道:“你刚刚不是说,你昨夜在房中吗,那人是何时放进去的?”
卿姒无言以对,有始以来既不能在口头上讨到便宜,更不能在拳头上讨到便宜,她觉得很挫败,十分挫败。
正挫败的无以复加之时,慕泽突然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语重心长地道:“卿卿,修习之人最忌浮躁。”
慕泽走后许久,卿姒仍站在原地。她越想越气闷,越想越苦恼,是以,提起扫帚跑回去又把长欤收拾了一顿。
回玄碧紫府的第四天,卿姒的“家属”终于赶来探望她。
多日不见,落九央一如既往的温润清雅。
而沧笛……果然又胖了。
沧笛抱着一个十分大的布袋冲到她面前来,神情激动,言辞激烈:“师姐,你在慕泽上神的府上吃……呸,过的好不好啊?我们都可想你了!”
卿姒默默接过沧笛怀里的布袋,用手挑开,一眼望去,全是包子。
她挑了挑眉:“这?”
沧笛道:“师姐,我知道你爱吃牛肉包子,就给你带了许多来,怕你在这里吃不好。”
卿姒很感动,虽然在玄碧紫府的日子十分奢华,牛肉包子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但沧笛能在师尊的眼皮子底下偷这么多包子出来,一定又是牺牲了五师兄的色相。
她觉得很内疚,从桌子上端了一盘蛋黄酥给沧笛,沧笛很受用,一个人抱着蛋黄酥跑去角落里吃了。
落九央笑了一声,对着卿姒道:“他在路上就已经忍不住,偷吃了好几个给你带的包子。”
卿姒一听,心里那点内疚感顿时烟消云散,她冲过去从沧笛手中抽过蛋黄酥,转而递给他一盘自己不爱吃的山药糕。
待她回来后,落九央看着她道:“阿姒,你在玄碧紫府过得如何?可否参透修行之术了?”
卿姒对着五师兄还是很正经的,只道自己在府上过得很好,至于修行一事,还需循序渐进慢慢来。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谈了些玉京山最近发生的趣闻,眼看已日落西山,落九央与沧笛才不得不离去。
临别时,卿姒突然想起一事,对着落九央道:“五师兄,你回去后帮我问一下十三师兄,关于女娲石的破解之法,他可曾有听闻?”
第19章 赠卿䑏疏
长欤自从被卿姒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后,便很少出现在玄碧紫府。卿姒也不担心他,毕竟以他的性子,在哪儿都能混得开。此刻,说不定正在跟某位貌美的仙娥一同饮酒赏月,顺带谈谈人生理想。
卿姒后来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能与长欤结为好友,实是命运捉弄,老天不长眼。
那日,她被长欤从汜水里捞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长欤见她这个样子,便好心将她带到汜水之底的府邸中修养。
岂料,卿姒竟一天比一天更虚弱,长欤请了无数神医来看她,皆药石枉然。
长欤觉得很惆怅,他好不容易救了个人,还是个有着那般绝迹容貌的美人儿,可他却把人给弄死了。
眼看着卿姒就要挂了,无奈之余,他只好找个坑把她给埋了。他想着卿姒既能被水淹成这个鬼样子,那她一定是个陆地生物,是以精心挑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将她埋在了汜水岸上的一片树林之中。
他将卿姒扔在坑里,从袖中掏出一壶美酒,喝了半壶,倒了半壶。香消玉殒总是令人悲伤,不免要用美酒来麻痹一下自己。
卿姒半个月以来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离了那幽深暗沉的江水,灵台瞬间清明,眼看着便要幽幽转醒,却始终感觉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适时,空气里飘来一阵浓郁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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