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摇头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上神你若是能不躲着我,我这忧愁便可消解大半了。”
离鸢有心躲闪,便道:“不谈这些,殿下不是说山中有酒么,不知藏在何处?”
前次以为她又再因救自己而魂飞湮灭,那酒已被他浪费了好几坛,如今应是还剩两坛。凤歌快步行至竹屋外,取了把铲子就要把那埋在地下的酒坛挖出来。
离鸢惊讶地瞪着他看,这双修长俊美的,只应用来执笔批阅公文,或是持流光仙剑杀敌的手,如今竟然要拿来挖土不成?
“殿下为何不用仙法来取,要亲自执铲来挖?倒是不嫌麻烦!”
“既已身在此山中,何妨活得像个凡人一样,如此方得田园乐趣。”
离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玉树临风俊美非凡的太子殿下,弯下身子在自己面前挖土,真是眼都要瞎了……
不一会儿,凤歌便双手各捧一只沾着泥土的酒坛,像个急着献宝的孩子一般满面笑容,回身见离鸢那副呆愣愣的模样,不由问道:“作何这样盯着我看?”
“殿下方才瞧着,真的好似一位凡间的农夫……”
“这样俊美的农夫凡间又怎能寻得着,不过上神说是那就是了。那上神你,就是那等候夫君归家的农妇了?敢问夫人布织好没,饭做好了没?”凤歌俏皮地问道,如此一想,在人间做对平凡夫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悠然一世也挺好,若可以选择,应是比他如今的境况要好得多罢。
离鸢欲言又止,想想有些话还是待饮上几杯酒方能毫无顾忌的说得出口。
竹桌竹椅全是就地取材制成,那套酒具却一看便知是出自天庭某位能工巧匠之手,材料也用的是质地上好的玉。倾酒入杯,甘洌香气飘散开来,又因有人对饮,比往日一人独酌更添几分畅意。
二人结伴饮酒并非初次,但此处于凤歌而言毕竟意义不同,故而推杯换盏间,酒不醉人人已自醉。他迷离的双眼变得更加好看,长睫扑闪时,几许羞怯,几许情深。
离鸢纵是脸皮再厚,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便想要打消他那份心思,开口说道:“殿下,我亦知你心意,只是我心匪石,不可转矣,殿下可否莫要再为我浪费时光?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天界之主,应择一位门当户对的女仙携手相伴,殿下应是知晓的,我虽空有个上神·的名头,实则一无所有,我……我一介散仙,岂能配得上殿下你。”
凤歌闻言垂下眼眸,只盯着那杯中酒痴痴看去,半晌方一挑眉,轻声答道:“上神拒绝人的借口还真是层出不穷,如今连门当户对都用上了,是不是还要说你我相差了几万岁,说你闲散惯了不喜这天宫诸多约束,说到底,上神你还不是因为放不下心中的某个人?”
“我与他自幼相识,已相伴多年,怎能一朝一夕就割舍得下?与他的感情就像悉心养护多年的一株仙花,日积月累日渐深厚,就算今日被连根拔起,那残留的根脉也已深入骨血之中。何况,我与蓝止……”
“不要再说了!”凤歌用力攥紧酒杯,手指关节凸显,强压着心中的伤感与妒忌,勉强笑道:“今日可否不要提起他,就许我这山中一日,只求你这样陪着我就好,可否只看我一人,只念我一人?”
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喜怒无常,但责任全在她啊,若不是她,他还是那个傲娇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会有忧愁爬上眉间?离鸢不是不晓得被人伤害的滋味,如今她正在品尝着苦果,那就别让他如自己一般难过了罢。
她便扬起笑脸,举杯道:“也罢,不提那些烦心事,今日就陪殿下一醉方休!”
以凤歌的酒量,两坛都喝了也不至于醉去,偏偏今日就醉得厉害,离鸢简直怀疑他是故意装醉。为何醉了不老实地去睡,偏要拉着她出来赏景?他一路走得东倒西歪,还要自己小心搀扶着,一心照看着他,她那一双绣鞋弄得脏兮兮的,何时丢了一只都不晓得。
走了半晌,总算见着一大块平坦的山石可以坐下歇歇脚,凤歌又将身子往她肩头一靠,兀自闭目养神起来。他总归是男子,即便是身形纤瘦这样靠着也颇有些沉,离鸢不敢挪动身子,担心他这样倒下会磕着头,只得强撑着坐直了身子,谁知他这一歇就从傍晚歇到了夜间,而她自己竟也不知几时睡去。
醒来就见漫天星子布满黑幕般的天空,她头枕在凤歌的腿上应是睡了许久,却换了凤歌坐着,他低头凝视她的那双眼眸,恰似夜空最亮的那两颗星。
她骤然跌入这双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看不见晨曦微露,看不见日暮天涯,一颗心轻飘飘的,不知该归往何处。
不对,她不该这样的,想好了要拒绝,怎可又再心软?她挣扎着欲起身,却被凤歌转身压在身下,与他贴得这样近,却不闻酒气,只有若有似无的檀香萦绕鼻尖。
“上神睡得香,可是因我这山中寂静,而我也令上神放得下心?”
“不懂殿下你在说什么,饮了酒睡着了岂不正常?我究竟几时睡去的,殿下为何不叫醒我?离开这么久冷画她们定是等得着急了,快快放我回去才是。”
她心跳如鼓却还故作镇静,知道越反抗他就越来劲,装作不在意,他觉得无趣便会放她走。偏她猜错了,凤歌完全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夜黑风高,孤男寡女,无人深山,想想都觉得十分可怕……
她手指刚有动作就被凤歌的大手握紧,威胁道:“不要偷使仙法,不然就把你绑在这一夜都别想再回去。”
差点忘记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了,离鸢便又好言好语地祈求道:“这山石好硬,殿下可否起来说话?”一阵天旋地转,总算是被他拉着站起身来,躺得久了身上略有些酸痛,她活动活动手脚,就欲与他告别。
转身却见一身白衣的蓝止立于不远处,不晓得何时来的,等了多久,方才那一幕幕是否已全都落入他眼中。一阵心慌意乱后,离鸢又再定下心来,不发一言从他身边走过。
“你将我拒之门外,却与他在这山中幽会,是当真不打算原谅我了?”蓝止在她身后幽幽问道。
不见他还好,一见就会想起那夜,心痛之余偏又惊觉原来如此想念他,这样没出息的事自己做了何止千万遍,偏偏这一次很难说不恨。
“我信你,你为何不能信我一次?别闹了,跟我回去罢。”蓝止牵她的手却被她甩开,她一句话也不愿说,闪身离去,消失不见。
“那个姜离,不知上神要如何处置?”凤歌真的只是好奇,竟有女仙敢暗算蓝止。这种事他在天庭见得多了,岂会相信蓝止真的有意于那个琴师。
“不劳殿下费心,殿下这样处心积虑接近她,可曾想过被陛下知晓了会如何?”再痴心妄想也是无用,陛下岂会容他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仙做太子妃,他这太子应还不至于蠢到连这都想不到。
“何谓处心积虑,本太子从未算计,只有真心,至于父帝,他亦左右不了我的全部,上神实是多虑了。”
二人皆不愿多说一言,随各自散去。
☆、第六十一章 诀别
蓝止已有好些日子没来湘霖府,那日山中一别,再未曾相见。
这人都不来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张着个结界,左右已无人可挡,再不撤了岂不是自讨没趣。离鸢便整日在府中瞎晃悠,拈花遛鸟打发打发时间。那天庭亦是去不得了,若没有悔婚那件事发生,她尚可去老君那里讨要仙丹,顺道看望一下两个小仙童,或是去哪个星君府中吃杯酒聊聊天,但如今哪位仙家见着她,怕都想打听一番她为何会在大婚之日置天家颜面于不顾,放了众仙家的鸽子,光是想想都不敢出门。
令离鸢没想到的是,那日姜离会亲自上门请罪。
冷画见了姜离自然没有好脸色,凶巴巴地直接命仙侍将她拦在门外,这个女人竟敢和她家上神抢男人,竟敢让她家上神如此伤心,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如今还妄想登堂入室,不将她打出去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姜离瞧着却仍是那副柔柔弱弱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只会受人欺负一般。
离鸢心中仍有恨意,却不似那夜一般被怒气冲昏了头,完全丧失理智。如今姜离既然敢上门,且听听她有何话好说,这么想着便命冷画领姜离进来。
冷画气呼呼地引了姜离来见,离鸢在桌前坐着默不吭声,也不愿抬眼看她,将一只水杯握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半晌,只等姜离先开口。
姜离施了一礼,开口道:“姜离自知,上神您恨不得杀了我,今日前来便是向您请罪,要杀要剐全凭上神处置,姜离绝无怨言,只希望您不要再与蓝止上神的赌气,不要再伤他的心了。”
离鸢手中的水杯应声而碎,恰如她那日碎裂一地的一颗心,尖利的碎片险些刺破她的手指,她冷冷地开口道:“姜离仙子还真是关心蓝止,你跟随蓝止这么多年,名为知己,原是私心恋慕,是我太傻太大意,不曾看清仙子的心思。当真要怪,应怪我不该又再重生了才对,不该回来搅了你与蓝止的好姻缘。如今我不再见他,给你们二人自由,仙子你怎么反倒心疼起他来了?我二人之事,何时需要仙子你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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