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公玉卿立刻转首,微微扬起脸盯着律浮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有些担忧的说道:“你没事么?”
她不知道他是否完全恢复了修为,不知道他的修为在这里是不是也会受到限制,不知道他能不能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他只说他是顺藤摸瓜查到这里并隐匿于其中,她却觉得事情没有说的那么轻松。
在她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却又不能不为他担忧。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她的问题令律浮生心下微怔。
很显然的,她在担心他,怕他会遇到危险。
可是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似乎也从来没谁会傻到担心他。
他已活了许久许久,从未有过谁能对他造成威胁,他本身便是得天独厚的存在,他……
且不说他如何,先来说说她。
她才是那个容易闯祸也容易惹祸上身的近乎于不经世事的小丫头。
她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有闲暇去担心一个比她强大许多,也自由许多的人呢?
律浮生不太理解公玉卿关心的出发点,更不了解女人的心理。
他是强者,身为弱者的她担忧他的安危似乎有些不合逻辑。
不过不管怎样都好,他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于是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像个长辈似的说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就是,莫在做傻事了,我说了迟些会带你们出去便一定会将你们带出去的。”
他一直对她有着别样的耐心和包容。
原是因为她父母昔年为天为地舍身取义的那一战。
那一战收尾的是他。
他将黑龙火凤囚在了冥界,也帮公玉爻沈遥华将快要散了的魂魄凝聚修复。
他未与他们结交,甚至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心底还是敬佩他们的勇气,连带的对公玉卿也另眼相待了。
她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个顽劣任性的后辈,所以温和些包容些应该也是正常的。
他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身便要离去。
公玉卿却扯住了他的大袖,低声道:“他们一直想要九方离过来,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律浮生不知。
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淡淡说道:“无妨,不管什么问题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无需理会太多。”
九方离现在应该还在冥界,至于他到底想打什么主意,迟早也会水落石出。
律浮生走了,公玉卿怔怔站了一阵,后知后觉的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坐到了地上。
她的眼仍是酸涩的很,一放松下来便止不住想要流泪。
与其说是眼睛难受,倒不如说她是不想别人看见她流泪的模样。
看到她的样子三奇立刻凑了上来,关心的询问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死不了。”
公玉卿恹恹的回了一句,仍是捂着眼道:“你们最好什么也别问,因为问了也白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
一句话将三奇所有的好奇都冻成了冰坨子。
“我们本来也没想问什么,就是看看你有事没事。”
大奇嘴硬的说了一句,与另外两奇又坐回了原位。
律浮生是一剂解忧良药,能治心慌意乱,能治失望绝望,虽然他本身带着冰寒的气息,却如阳光一样驱散了阴霾。
他走后,屋内的气氛便轻松起来,所有人的精神也都好了许多,三三两两低语起来,话里话外多是在揣测律浮生的身份。
公玉卿也懒得多说什么。
她一定下神来,想的便是眼下紧要之事。
就算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修为被封着,加上没人给他们吃喝,怕也撑不了多久。
想到这里她便站了起来,胡乱拍打着墙壁喊道:“姓凉的你给我滚过来,我们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要么你现在就把我们全杀了,要么就把吃的喝的用的送过来……”
她正喊的欢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我们还要拉尿!”
“……”
大奇一声吼,整个屋子顿时死寂一片。
公玉卿僵着身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其实这话她也想说的,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那么粗俗的字眼根本说不出口。
她还没斟酌出该怎么把这一需求说出来,大奇那一声吼便替她解决了。
不过解决归解决,她毕竟是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子,多少还是会不自在的。
而大奇的话很快便引起了共鸣,一屋子人都跟着叫嚷起来。
有的要喝水有的要吃饭有的要拉尿……
公玉卿额头抵在微温的珠子上,皱着脸窃笑起来。
这才是他们的本性吧?
他们本就是粗犷之人,行走江湖一身豪气又一身是胆。
沉默了这么久,除了沉重的压力之外,多少还是顾忌着她的。
律浮生让大家定了心,等她撒泼似的喊了起来,大奇的话也没令她羞恼之后,他们便放开了性子,喧闹了起来。
他们很吵,但也令人觉得安心而温暖。
第126章 争执
凉榷又来了。
才三日不见便模样大变,瘦的一阵风吹过来就能吹跑了似的,把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凉榷一进屋就在公玉卿旁边倚墙坐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屋里的人道:“哎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他人虽瘦弱的厉害,眼窝深陷肤色晦暗,精神头倒还不错。
公玉卿懒得回答他‘目中无人’的问题,慢吞吞坐到了他身边。
一看到凉榷的模样,憎怨什么的立刻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颇为诧异的问道:“你病了?”
“我快要死了。”
凉榷懒洋洋的回了一句,像个孩子一样将头靠在了她肩上。
公玉卿怔了怔便也由了他,微微叹息一声道:“你大哥根本就是胡来,你去与他说一声,我带你出去想想办法。”
凉榷有些委屈的说道:“他不准我出去,要不是我快死了他连门都不让我出了。”
“你让他滚过来我跟他说。”
公玉卿有些怒了。
如果他真的关心凉榷,真的不想他死,就应该抛下顾虑,抛下他那些残忍而又没用的做法,接受他人善意的帮助。
他自己满心恶意,却不应该觉得天下人都是如此。
退一万步来说,他再怎么不信任别人,眼下他亲弟弟就要死了,谁还会处心积虑想怎么怎么害死他不成?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凉榷仍是摇头,有些纠结的说道:“大哥说你在你衣上留下气息的那位或许会有办法。”
“不管是或许还是真能帮到你们,我都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公玉卿便有些不悦,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对谁。
他们值不值得救是一回事,九方离能不能救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夹在中间,看似是两者之间的连接点,实际上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白衣男子想用她来逼九方离现身,却不知她与九方离的关系,更不知九方离的性情。
但凡他所做的,必然是他想做的,不会因为他人的所谓而有所转变。
想威胁他,简直就是笑话。
他现在连她在哪恐怕都不知道,恐怕也不想知道!
公玉卿郁闷了片刻,懒洋洋的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要么放了我们,我带你出去想办法,说不定能遇见能解决问题的人,要么就让你大哥饿死我们一了百了。”
听了她的话,凉榷莫明的发起了呆。
公玉卿也懒得理会太多,自顾自闭着眼,让自己头脑放空,不去想那些远的近的麻烦事。
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没什么是现在的她可以做的。
她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发呆或睡觉,忽略身边的一切。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凉榷突然动了动。
他倚在她肩头,她倚着他的头,所以他一动便让她清醒了过来。
公玉卿疑惑的望过去,眼神略有些迷蒙的问道:“你怎么了?”
凉榷不答,怔怔的看了她好一阵子才有些犹豫似的说道:“我要听大哥的话,他不让我离开这里我便不能离开。”
“唔……”
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了,公玉卿便也只是敷衍一声作答。
可是接下来凉榷又道:“我不能离开,但是我可以送你出去。”
“嗯?”
这下公玉卿觉得惊讶了。
是什么让这个听话的小子决定再违逆他大哥一次,私自放了她呢?
是有什么阴谋么?
公玉卿不愿去怀疑凉榷。
说起来他只是一个可怜人,为了促命不得不压着修为,也活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还日夜疼痛不已。
便是清醒的时候,他也算不上是正常人。
他会自动屏蔽掉自己的某些感知,不想听的便听不到,不想看的便看不到,大多时候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