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就要订亲了,或许很快也就会成亲了,情侣或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身为冥王的他实在是一窍不通。
将来他们会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该怎么样呢?
想着想着,律浮生便觉得尴尬起来。
温柔?浪漫?亲密?……
这些东西离他太远了,远到他想像不到那些东西应有的模样。
方才他似乎不应该多言的,直接让她离去,两人就不会陷在这么热烈又这么尴尬的地方。
可在当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比方说问问她家中的情形,问问她对两人亲事的看法什么的。
问她是否愿意,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可是两人在花丛中穿梭了许久,他却一句该问的也没问出来。
明知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律浮生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从容起来。
就在律浮生尴尬到快要流出冷汗的时候,公玉卿突然低低说道:“其实我还没想过要嫁人。”
闻言律浮生心头蓦的‘咯噔’了一下。
她果然是不愿嫁他,果然是还惦念着九方离么?
不待他有所表示,公玉卿已继续说道:“我知道其实你也还没想过要成亲。”
说完像是怕律浮生会插话一样,立刻停也不停的快速说道:“我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你是否甘愿,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我现在非定下来不可,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
一口气将话说完,公玉卿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吁了口气,随后便像让鬼撵了一样撒腿就跑,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她觉得自己很勇敢,同时也很丢人,既怕律浮生会追来告诉她一个令她接受不了的答案,又觉得律浮生根本不会追来,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更不会改变主意。
她匆匆而逃,恨不得长出翅膀来立刻飞出冥界,一边飞奔还一边不停的对着被自己撞到或踩倒的彼岸花道歉。
听说每一朵彼岸花都是一朵孤单的灵魂,有着各种感知能力,只除了快乐和幸福。
然而她逃了没多久,便被一只手臂轻轻环住了腰,转眼间便落入一个坚韧而又温暖的怀抱。
鼻端有他特有的香气,耳畔有他坚定的,有力的,略快的心跳声,还有他那醇厚的,温柔的话语声。
“我若不甘愿,这世上还没人能强迫得了我。”
一句话说完,四周一片静谧,两人静静相拥,彼此都觉得岁月静好,无需多言。
宁静、幸福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血红的彼岸花丛中也跟着无声的摇曳起来。
订亲就在七日后,地点不在冥界而在苦海。
订亲之日,也是公玉卿继承界主的日子。
在那之后,公玉卿便要与公玉寥和公玉爻学着处理苦海中的事务,慢慢接手苦海的一切事宜。
沈遥华在魔境之中时,是个能走能说能笑的人,离开了那里之后,仍是个无知无觉的魂。
订亲时场面会很混乱,加上墨夷离会来,所以沈遥华不会出现。
在那之前,父女两人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沈遥华。
公玉卿觉得很悲凉,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时刻同时到来,本该荣光与喜庆并存的一天,她却感觉不到喜悦,满心都是对祖父母的不舍和对未来的忧虑。
纵然她已下定决心担起自己应担的责任,但那一切她实在是太陌生了。
若不是祖父祖母大限将至,若不是沈遥华魂魄不全,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公玉卿根本就没想过要接手苦海。
现在的她也不想,她的能力还不足以担此重任。
但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办法继续任性了。
就好比先前她也没想过自己要成亲一样。
现在两样猝不及防的同时来临,每一样都让她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如此一来,她的眼中便同时闪耀着坚定与彷徨的光芒,看了既叫人欣慰又让人心疼。
“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离别与喜怒哀乐一样,都是人生的必经之事。”
公玉爻的淡然之下,隐藏着与她一样浓郁的哀伤。
“爹也不必担心,娘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公玉卿轻轻偎着公玉爻,由他身上汲取着温暖,同时也想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律浮生说”
订亲时场面很热闹,除了许多陌生面孔,一些重量级的人物尽数登场。
天帝,魔君,墨夷契、落清浣,落予重、西巫主等人带着礼物前来道贺,礼备两份,一份是订亲礼,一份是送给新界主的。
公玉一族上千族人都到了,居住在界中原其他小境也都来了代表,前来祝福。
黄婆没来,律浮生手下的四大将都跟着来了,南辕帮着送上了一份特别的贺礼。
由于是订亲而非成亲,律浮生仍旧穿着黑衫,只是发上束了冠,看起来愈发的笔挺颀长沉稳高贵,真真让人只可仰望了。
往日里威严无比的冥王带着淡然而得体的浅笑,对着每一位上前道贺的人颔首道谢,谁也看不出他心底的紧张,也看不出他那双沉静而温和的眼一直在搜寻着公玉卿的踪影。
第309章 衣裙 加更(猫猫生…
公玉爻与公玉寥在外待客,公玉夫人则在内室帮公玉卿穿衣打扮。
公玉夫人在短短的七日内替公玉卿缝了一件月白披风和成套的粉紫色的,繁复至极的裙子。
衫裙层层叠叠,也不知有多少层,不过没有丝毫的臃肿感,反而飘逸的如云似雾,每一步踏出,都像披着粉紫色的云纱漫步于云端一般。
公玉卿散了许久的发被公玉夫人巧手挽成了华美而不张扬的仙子髻,缀上粉紫色珠花,颊上轻染胭脂,唇上淡抹烟霞色口脂,再将偏浓的眉修剪成了半月形后,公玉卿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美的让人不敢置信。
“我卿儿真是美的让人挪不开眼呢,冥王可真是好眼光。”
公玉夫人帮着公玉卿穿戴完毕后不住口的夸赞着,脸上的笑意抹都抹不去。
“辛苦祖母了,这是卿儿天上地下见到的最美的裙子。”
公玉卿握住公玉夫人双手,心里阵阵发酸。
“跟祖母客气什么。”
公玉夫人与公玉卿一同坐下,笑着说道:“现在你便觉得这裙子是天上地下最美的,等看到祖母给你缝的嫁衣时,看你还用什么词来夸赞。”
“祖母已经为卿儿操劳多年,卿儿实在不愿再劳烦祖母,嫁衣就算了吧,我就穿这件便可以了。”
反正律浮生也不会像凡人一样穿什么大红喜袍,她自然也不用穿凤冠霞帔。
两人心有灵犀的觉得只要穿得得体舒服就可以了。
就好像从前一样,他穿黑衫,她穿白衣。
公玉夫人却不赞同,轻轻拍了下公玉卿的手背嗔道:“别说傻话,我家卿儿一定要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才行。”
公玉卿瞬间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实在是不愿面对将要失去祖父祖母的现实,他们现在看起来那么满足,那么开心,为什么老天偏要拆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有生死让相亲相爱的人分开呢?
这种问题就算问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有个让人满意和欣慰的答案。
“去吧卿儿,以后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了,也不能缩在祖母身后不肯见客了。”
公玉夫人将月白的披风披在公玉卿身上,温柔的系好带子,笑着说道:“这披风是即位时披的,也显得我卿儿威风些。你呀,要快些熟悉苦海诸事才好,也好叫我与你祖父就是早些清闲下来,到处去转转看看……”
“我先走了祖母。”
公玉卿似是不耐烦听公玉夫人絮叨一般匆忙转身而去,一出大门,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她伸手去拭,却越拭越多,眼泪如决堤之水一般狂涌而出。
她想伸袖去拭,待看到朦胧的粉紫时又舍不得脏了公玉夫人辛苦缝制的衣裳。
而她又从来没有带帕子的习惯,一时间对自己又怨又恨的,忽的向身旁的墙上狠狠捶去。
想像中的刺痛没有传来,她的手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掌中,紧接着一方微凉的丝帕便覆在了她的眼上。
“难得见你打扮的如此端丽,若哭花了脸岂不是让大家觉得你不甘愿嫁我?”
“律浮生?”
公玉卿拿帕子捂着眼,鼻音浓重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律浮生轻笑,“我来看看我未来娘子会不会临阵脱逃。”
公玉卿哽咽道:“我为什么要逃?我只是……”
律浮生轻轻将公玉卿揽进怀中,低喃道:“我知道,莫要再哭了,有我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也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又决堤而出。
眼见着公玉卿的情绪一时半刻难以平复了,律浮生叹息一声道:“他们转世之后我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你,你可以随时去看望他们,他们并不是彻底消亡,不过是换个身份从新来过,从前你一直受他们照顾,今后换你去照顾他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