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言淡定得不像话,“那又怎样。”
“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吧!”
“告诉你又怎样。”柳无言不急不躁,“你是能告发他,让天帝把他砍了,还是能劝服他放下仇恨,乖乖娶了晏梁。”
江瑜自然都不能。
可他知道了,至少……至少……
他握紧茶杯,又无力地松开。他一个没有权势的小仙,自然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柳无言把茶壶放回火炉上,加了点火,继续煮着,“祈梦之命好,总有贵人相助,你就莫要替他操心了。”
“他的贵人是谁?”
柳无言笑,“自然是贵不可言。”
“去哪里请?”
“已经有人请来了。”
江瑜困惑,左右看了看,竟从窗户口看到尹苏正大步朝着这里走来,“你说的是尹苏?”
柳无言笑而不语,又倒了两杯茶。
尹苏推开门大步跨入,看了江瑜一眼,又转头看向柳无言,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我把她带来了。”
柳无言打开盒子,一缕黑烟冉冉升起,逐渐化作人形。墨色的长发,红色的衣裳,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构成这世上绝美的一副图画。
江瑜惊得张大了嘴,“小锦,你怎么来了?”
禾锦睁开眼睛,眉目都透着锋利,“我来救祈梦之。”
柳无言将茶推过去,娓娓道来:“是我让尹苏去找她的,因为她便是能救祈梦之的贵人……”
尹苏一刻也等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人我已经带来了,告诉我怎么救。”
柳无言吹开漂浮的茶叶,轻饮半口,“祈梦之炼化诅咒的方法,其实是我教他的……”
尹苏脸色骤变,目光阴鸷地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所以是你让他去杀天帝的?”
禾锦扣住尹苏的手,直接反手将他推开,差点没捏断尹苏的手腕,冷然道:“听他说完。”
尹苏压下烦躁,咬紧牙关。柳无言理了理衣襟,一点也没有把尹苏阴鸷的目光放在眼里,“我知道他迟早会走上这条路,所以那天他来求我算杀死天帝的方法时,我便告诉了他炼化诅咒的法子,这世上能杀死天帝的只有神器加上血咒
。”
禾锦听到此处蹙了眉,“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柳无言微微摇头,似乎是在笑她太急躁,“因为赤焰之火,只有玄冰之水能灭啊。仙界要救天帝,势必要求助于你,到那时你才有资格跟他们谈条件,这是我留给祈梦之的后路。”
他们三人听罢,豁然开朗。
与其让祈梦之走上极端,不如告诉他真正刺杀天帝的方法,给他留最后一条活路。
禾锦瞬间有了筹码,心头顿时安定了下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跟他们谈判。”
“这仅仅只是有了筹码。”柳无言示意她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了解天界,他们绝对不会向魔宫妥协,他们宁愿举兵进攻争夺玄冰剑,也断然不会和魔族做交易。”
“那该怎么办?”
“以玄冰剑为筹码,引开仙界众人,方可劫狱。”
原来柳无言的算盘打在这里。
禾锦一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当即离开,“我这就去准备,等我消息。”
“等一下!”江瑜叫住了她,“你进我扇子里,我送你出去。”禾锦回头,“好。”
第439章 得知真相
江瑜一路护送禾锦离开天界,临走的时候望着禾锦的背影,红衣猎猎,在寒风中染上一抹亮色。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下意识地叫住了她:“小锦。”
禾锦回头,长发于风中纷乱,面目如画,“怎么了?”
江瑜缓缓地,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你和小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问题让禾锦很难去回答。
站在江瑜的角度上来看,他是子书挚友,自己在子书大仇未报之时又接受了别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难堪,尤其是从江瑜口中说出来。
“我不是质问你。”江瑜也想到问题的关键,特意解释了一番,“子书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共度一生的人,可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选择靳褚,也没有选择风绫,偏偏选了小梦?”
她并不是选择了祈梦之,而是祈梦之选择了她。按理来说,有些事情禾锦是不该告诉别人的,可是江瑜不一样,他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禾锦没有过多犹疑,便道:“靳褚并非真心爱我,所以我放他自由,而风绫从始至终算计我,还害死子书,我无法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
江瑜全然震住,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你说是风绫害死了子书?不是凛冬吗?”
“凛冬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风绫。”
提起那件事,江瑜都红了眼睛,他没想到子书惨死,真凶竟然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他当即捏紧五指,咬紧牙根,怒道:“我去杀了他给子书报仇!”
禾锦沉默地看着他,那眼神看得江瑜心头都凉了。他这才明白,禾锦并非不能给子书报仇,而是不愿。
江瑜所有的愤怒都瞬间被浇灭,他望着她凉薄的目光如夜色冷清,只给人留下绝情两字,“你……不给子书报仇了吗?”
“我抽了他龙筋,废了他修为,对他不理不问至今。”
江瑜宛如听到一个笑话,“这样就可以被原谅了?”
陷入两难之境的人,只有禾锦。她不像江瑜可以一股脑地站在子书身边,她还是风绫的妻,得他以命相护,也曾爱他至深。江瑜不敢置信地后退,突然觉得禾锦的模样很陌生,就像当年在皎月宫时一样,“当年靳褚害死子书,你可以很轻易就原谅了他,如今风绫害死子书,你也可以。你口口声声说爱子书如命,其实也不过如此
。”
“当年杀死子书的人不是靳褚,是我。”禾锦的声音很轻很淡,“他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被神殿除名,如今落得有家不能归的下场,其实是我欠了他。”
“那风绫呢?”江瑜质问她,“也是误会吗!”
“风绫……”禾锦也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低头将手轻轻放到腹部,嗓音低落:“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什么?
江瑜吓得后退了半步,脸色都瞬间苍白。他抬手指着禾锦,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你、你疯了吗?”
禾锦抬头,“我可能是真的疯了。”
他冲过去握住她的肩膀,从未如此用力过,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痛声道:“你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你怀了害死子书的人的孩子!你真的是疯了!!”
禾锦断断续续地低笑了起来,眼中含着泪光,仰头望着江瑜。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应当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当断则断。可是这些人,总是去挑战她的底线,将她逼上疯魔的边缘。
“小锦!你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吗?”
她开口:“我不知道。”
“你如果生下他,那风绫这个父亲,你让他认还是不认?”
认,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子书。
不认,如何对得起这个无辜的孩子。
“小锦,孩子你不能生!”江瑜苦口婆心,企图将她骂醒,“你真的是昏了头,怎么能怀上风绫的孩子!你和他本该是契约联姻,你怎么这么傻,竟然假戏真做!”
更傻的是,她还同意给他生一个孩子。
十日焚香,三日竺果。
为一个骗自己的人、害死子书的人,怀上一个孩子。
“我确实很傻……”禾锦抵在他胸口,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了,“我竟然傻到,真的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江瑜的胸口升起阵阵刺痛,在她的眼泪下突然就心软了。他轻拍着禾锦的后背,定然道:“孩子不是不能留,可是你要想清楚,如果将它生下来,你和风绫之间就永远也断不了。”
“我知道。”
“依他的性格,将来也容不下小梦。”
“我知道。”禾锦抬起头,看着江瑜,“可我还是想生下他。”
他已经把事情说得如此清楚了,她还是如此执迷不悟,真的是中了风绫的毒!江瑜不免加重了声音:“那你要一辈子处在对子书的愧疚之中吗?和害死子书的人朝夕相对吗?”
“我不让孩子认他。”禾锦说得很坚决,“我会让他离开,瞒着他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