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们!”江瑜总算是听明白了,一屁股坐下去,老大的不高兴,“原来小锦先去找的人是你!没酒才来找的我!”
柳无言笑而不语,又抿了一口酒,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江瑜喝了一口闷酒,实在没法高兴起来。他原以为她来天界找的第一个人是自己,担忧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可他万万没想到柳无言竟在他前面。
那酒喝下去,简直是难以下咽。
禾锦难得解释了一下:“柳无言性子孤僻,去他那儿要安全些。”
江瑜不悦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禾锦笑了笑,没说话。江瑜若无理取闹起来,天皇老子也管不了他。
柳无言顺势碰了碰江瑜的酒杯,转开了他的注意力,“难得坐一起喝个酒,只说高兴的事。”
江瑜哼了一声,就着他的台阶下了。
几杯酒过后,气氛缓和了许多。禾锦微微敛了心神,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梦他……我是说祈梦之,他近来怎么样了?”
那两人一下子就禁了声,这时才明白她来天界想找的人不是柳无言,也不是江瑜。
而是祈梦之。
江瑜手指不经意地抖了一下,酒水洒出去些许,“提那不解风情的木头做什么?”
禾锦侧过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口找了个理由:“都是老朋友了,叫来一块喝喝酒,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柳无言笑而不语,喝着手中的酒,眼神却越喝越清醒。江瑜也不答话,略微有些别扭,没敢看禾锦。
这气氛也太诡异了。
禾锦搁下杯子,“怎么了?”
江瑜欲言又止,柳无言笑着和她碰了碰杯子,道:“他入殿复命去了,今天回不来。”
禾锦“哦”了一声,心头有些小失望,情绪慢慢地不如先前提劲,总是看着酒杯就走了神。
那天夜里最担忧的人是江瑜,喝得最多的人也是江瑜,醉得一塌糊涂的人还是江瑜。他喝醉了抱住禾锦的腿不撒手,枕在她怀里就睡了过去,还一直喃喃着禾锦听不懂的话。
禾锦喝得并不多,除去开头喝的那两杯,到后边基本都是轻啄两口就放下,剩下的酒几乎都是江瑜一个人喝完了。他倒在她怀里醉得昏天暗地,把她的腿抱得紧紧的,禾锦也懒得理会。
柳无言不胜酒力,喝完面颊都有一丝绯红,冷清的眼眸也带着几分游离。他扶额倚在墙边,清瘦的身体却展现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张力,在柔光下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禾锦愣怔地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去他院子里喝茶。他烹茶的手指修长有力,她特别喜欢,如今想想,竟然很像余子书的手。
她下意识地咬着指甲,已经许久不曾做出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如今喝了酒做下来,让人觉得很真实。
“禾锦。”柳无言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把脸从手心里抬起来,眼神还是有些迷离,“你今天来,只是为了祈梦之吗?”
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回答,说是,显得她太过绝情,说不是,又显得她极度虚伪。
禾锦选择了沉默,她垂眸看着江瑜,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也给他们留了最好的颜面。
柳无言低低笑了起来,倚靠着墙,仰头望着天花板,“这世间爱慕你的人何其多,可却只有一个禾锦。”
禾锦心头微触,抬眼看着他。
“你不必这样看着我,这是我因果轮回的报应,与你何干?”柳无言说这话时,眼眸中都有哀伤闪烁,“上天向来都是公平的,一报还一报,余子书这世还了你的情缘,你回应了靳褚的情意,早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那你呢?柳无言。”禾锦定定地看着他,问出了她心中最困惑的问题:“你至今仍算不出我的命数,可是你的情劫还未化解?”
这几乎是柳无言最大的秘密,他没想到禾锦如此细心,竟然想到了这上面。他收敛了心神,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半天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你总是算别人的命数,可曾算过你自己?”禾锦一语中的,直指核心问题。
柳无言从不敢算自己的命数。
他清高自负了一辈子,唯独在白梨一事上翻了跟头,摔得狗血淋头。从那时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大劫将要来临。
可算别人是一回事,算自己又是另一回事。这世间窥人命数的数不胜数,他们大多都不愿算自己的命数。
窥人命数者,大多都遭天谴。
他们要么是看淡生死,要么是害怕面对。
柳无言便是这前一种。
“我活得太久了。”柳无言声音低沉,尾音轻颤,“久得看淡了浮沉,看得生厌,大劫于我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与自己相识几千年的故友说出这种话,禾锦心思难以平复,竟有微妙的苦涩之意,“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么恶劣,当寿与天齐。”
柳无言轻轻笑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发自内心。
第420章 命不如人
第420章 命不如人
江瑜醒来,自己竟睡在床上。他把昨天的事情捋了一遍,发现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屋子里也只有柳无言一个人,“小锦呢?”
“趁天黑回去了。”
江瑜下床,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我昨天醉了之后,你没跟她说什么吧?”
“没,我也醉了。”
江瑜知道他酒量奇差,自然没有怀疑,自顾自走过去倒了一杯清水醒脑。
柳无言侧坐着,抬头望着他,眼眸中总藏着很深的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禾锦,祈梦之的事情?”
江瑜顿住,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说,“这事……这事不重要,反正他和小锦也是天生的死对头。”
“若是死对头,昨天她就不会来找他了。”柳无言目光直刺人心,“你是害怕禾锦动摇祈梦之的决定,还是害怕知道禾锦对祈梦之的心思。”
江瑜听完脑袋都有些发懵,嗡嗡作响,“她对他……能有什么心思。”
柳无言一语中的:“我能看明白,你也能看明白,自欺欺人做什么?”
江瑜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昨夜的酒为何是苦的。有些事情再怎么装傻充愣,骗得了别人,终究骗不了自己。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子书可以,靳褚可以,风绫可以,甚至小梦也可以,唯独他不行。
“江瑜,你怎么就不明白。在里面的始终会在里面,在外面的始终会在外面。”
“难道小梦一开始也是在里面吗?”江瑜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满是不甘心,“可他现在还不是进去了!”
柳无言静静地看着他,道了一句足以让人崩溃的话:“你怎知他不是一直在里面。”
江瑜血色顿时,眼眶都刺痛了起来,“怎么可能,在皎月宫的时候明明……”
“皎月宫一千三百年,除了靳褚,谁有他留的时间长?”
“可他不是被赶走了吗?”
“他是自己要走,并非被赶走。他在皎月宫于禾锦而言,就是一个不知道她过去的陌生人,她可以没有负担地宠着他、喜欢他。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也许正是她最安心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心里没他的位置。”柳无言笑,“况且,祈梦之数次相救,别无所求,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疼。”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进入她的世界的吗?江瑜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哑然道:“我又何尝不是?子书走的那些年,我陪她六界去寻。她要疯,我陪她一起疯,她要闹,我陪她一起闹。而且……”
“而且……”他喃喃自语:“明明是我先遇到她,我比任何人都先遇到她,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江瑜,你命不好。你出现的时机总不够深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总不是你。你于她而言,可以是良师、益友,却绝对不可能是爱人。”
江瑜听完又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叫命不好?”
“像祈梦之就是天生好命,一生三次大劫均有贵人相助,你比不过的。”
“什么三次大劫?”江瑜终于清醒过来,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哪来三次?”
发生过的事柳无言自然不怕再提,“第一次大劫,是他父尊惨死、满门被灭,他命中的贵人是尹苏,关键时刻保他一命。第二次大劫,是被神主困在阴阳扇中,他的贵人是禾锦,找出他心头的一滴泪,将封印破除。”
“那第三次呢?”
柳无言笑着摇了摇头,“第三次大劫还未来临,我只能告诉你他命中有贵人,总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