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在他脚下扑腾，一抬头望见风绫也惊呆了，一屁股坐在他脚上，愣怔地抬头看着风绫，已经被他的容颜所倾倒。
亓挚听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啊！原来你是男的！”
妖王风绫生得倾国倾城、雌雄难辨，将他认做女儿家的人数不胜数，可他最忌讳的，恰巧也是这一点。
他没有回应，嘴边的笑意顿时就淡了，“文星天尊教的好弟弟，怎这点规矩都不懂？”
无论余子书怎样回避，该来的总会来。他抬起眼睑，起身微微拱手，“令弟不懂规矩冒犯了妖王，我替他赔礼道歉。”
亓挚被风绫的容貌所迷惑，以为人美就该心善，没想到他竟然会拿他的事来为难余子书，当即愣在了原地。
靳褚绷紧了全身的毛，唾了一声：“这老狐狸。”
气氛本来就因为风绫的到来而变得紧张，面对余子书的赔礼，他稳如泰山，将气氛炒得更加剑拔弩张。
过了良久，他才道：“天尊客气了。”
风绫扬起衣袍，坐在主位之上，抬手招来美酒佳肴，“这些都是番国贡品，诸位不必客气，随意尝尝。”
本来胃口奇好的靳褚，听了他的话顿时没了胃口。他把手里的半个仙桃一扔，扬起银白色的尾巴，一跃跳下桌子，从窗口翻出去就没了人影。
风绫抬头看了一眼，垂下眼眸，“还是一样没规没矩。”
亓挚挠挠头，完全搞不懂这紧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左边看看余子书，右边扯扯凛冬，“我们能不能也走？”
靳褚一走，凛冬也觉得烦闷。他什么话也没留下，拉着亓挚就离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又是个没规矩的。
风绫倒了一杯醇香的美酒，在指尖缓缓摇晃，“这是妖界西部特有的百莨花所酿，据说喝此美酒，可以看到这世上最美的美景。”
旁边的小妖替他满上，余子书象征性抿了一口，微微点头，“不错。”
“不过这美景倒是其次。”风绫说完竟笑了一笑，似乎意有所指，“传闻喝此酒醉过去的人，会看见自己的未来，宛如黄粱一梦，虚虚实实。”
只喝了一口，都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余子书明白过来，今日风绫是要在他面前立威严，刻意在此摆了他一道。
他扶住额头，眼前如虚如实，渐渐使不上力气，沉沉睡过去。
威严的皇城，根本不允许一只来路不明的狐狸乱窜。靳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重重守卫，溜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守卫稀少，一看就是女眷住处。
靳褚东瞅瞅，西看看。瞧见窗户就推开看一看，没准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十七。
他就这样屁颠屁颠地逛了大半个院子，最终来到一个很偏僻却十分精致的住处。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靳褚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步地踏进院子。这院子虽小，却是别有一番天地，四处种满了鲜花，香远益清，漫天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宛如人间仙境。
他深深吸了一口，整个身体都被淹没在花丛当中，不管怎么扬起毛茸茸的尾巴，都显得十分渺小。一路走走看看，这片花海似乎没有尽头，大得令人惊叹。
“呀！这里有只小狐狸！”身后有个小蝴蝶惊呼了一声，穿过重重花丛来到他面前，惊叹着想伸手摸一摸他如月光倾泻的毛发。
靳褚哪里愿意给她碰，脚步往前一跳，就躲开了她的手。
“嘿，这狐狸是银白色！”小蝴蝶高兴得翅膀扑腾，又转转悠悠着飞走了，“禾锦，你快过来看！”
靳褚顿时僵住了，没想到他一直在找的人，这么快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禾锦倚着花田，轻笑道：“在哪呢？”
“这里这里！”小米粒赶紧回归手臂，明明知道她看不见，还围着她左右指路。
禾锦起身，顺着她的声音走过去，“是这里吗？”
“左边左边……”小米粒落在她肩膀上，压低了声音，“快快快，就在你手底下……”
禾锦试探着摸过去，摸了一手顺滑的毛发，她当即就顿住了。
“就是它！”小米粒高兴地跳了起来，激动地不行，“快把它抱起来，太漂亮了！”
禾锦略微迟疑，伸出双手将它轻轻抱了起来。它的体型和重量，十分熟悉，“小米粒，你刚刚说它是什么样颜色？”
“银白色！”小米粒想了一下，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比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像月亮一样的银白色！”
禾锦仿佛如释重负，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你，这样也能被你找到。”
第289章 黄粱一梦
第289章 黄粱一梦
余子书梦到了一大片梨花林，漫天花瓣飞舞，如雪飘落，染白了半边天。
这是很多年的凤凰宫，白梨的居住所。她从一出生就生在梧桐树上，那日满山梨花开尽，如坠一场大雪。老神主看罢，便道：“既然与梨花有缘，就叫你白梨好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神殿都换了神主，白梨还是住在这里。
好像永远也看不到生命的尽头。
余子书第一次见到她时，并不是在天庭，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江瑜。
他第一次见她时，就是在凤凰宫。满山梨花飞舞之间，她长裙如火，拖曳前行，似是要在花丛中燃烧起来。她微微侧头，火纹妖艳，明明是个神仙，却比妖精还勾人心骨。
余子书甚至觉得，他的心跳乱了半拍。
从那以后，每每到神殿，他总会不经意就走到此处，哪怕很多时候都只看到雪白的梨花，仍旧情不自禁。
后来再见到她，是在华瑶池旁。
她弯腰去触碰水中的鱼儿，素手纤纤，面上没了火纹，少了犀利却多了几分精致。鱼儿在她手边欢游，她竟是笑了起来。
这么容易，就能够让一个活了几十万年的神笑出来，余子书觉得，她更像一个小孩。
江瑜走到了她身边，与她谈笑间，她抬起了头。原来她脸上的火纹并没有消失，而是刺在了左边脸上，让她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模样。
他们的谈话越来越深，当江瑜问道“你就是凤凰之女？”时，余子书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什么。他鬼使神差一般走了出去，第一次走到了她面前，让她注意到自己本身。
他轻声道：“华瑶池水能洗净戾气，你保持心平气和，自然不会伤到鱼儿。”
她终于抬头直视了他，眼中映出他清晰的模样，“是吗？”
余子书点头，朝她走过去，“你力量太过强大，要学会控制，才不会伤到身边的人。”
他蹲在她旁边，伸手舀了一条小鱼，轻轻放到她手心里，“你不想着会伤到它，就不会伤到它。”
鱼儿在她手心里游来游去，甚是亲昵。她终于展颜，花开十里，“原来如此。”
余子书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笑起来会这般好看，甚至连旁边的江瑜都看呆了。他别过脸，伸手拍了拍江瑜的肩膀，“还不走？神尊到处找你。”
他不等江瑜回答，就先转身离开，努力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修仙最忌心浮气躁，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
走了两步，他听到白梨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沉静下来的心，再次纷乱。
江瑜替他回答：“他叫余子书。”
她就这样知道了他的名字，猝不及防。
梦中的梨花林，和他记忆中的凤凰宫一模一样，就如同真实呈现在他面前。
听闻喝下百莨酒可以看到最美的景色，原来他心中最美的地方，就是这里。
余子书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他期待在心里能看见些什么，可是他失望了。没有白梨的凤凰宫，几乎可以说是黯然失色，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最美的景色呢？
穿过丛丛梨花树，明明是在梦里，却仿佛能真实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他终于来到白梨的宫殿，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一抹红。
白梨和往常一样，喜欢倚在门口最大的那株梨花树下休憩。她浅闭着眉目，火纹铺满半边脸，红色衣衫散落一地，如同展翅的凤凰。梨花落在她衣摆上零星点缀，落在她发间衬出脂凝雪肤，落在她指尖冰清玉洁。
这才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余子书禁不住提步，靠近他曾经不敢靠近的人。每次只敢远远观望，她从不曾注意过他一眼，若不是柳无言私自改变姻缘，他和她根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