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浑身一震，如同冷水从头淋到底。
这是他最忌讳的一件事情，是他心头的隐伤，可是如今却从她口中这般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他想起当年的种种，禾锦为他赐了名，也就代表认同他是独立的个体。就连他自己都这样以为，可是他没有影子。
影子怎么会有影子？
他不但没有影子，更没有镜像，无论多明亮的镜子都无法照出他的模样。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又或者说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幻象？
这个结论让他萎靡不振，每次看到空荡荡的镜子，就会头皮发麻。禾锦告诉他，只有当他在镜子里真正呈现出来，他才是真实存在。
如今禾锦再次提起这件事，不过是提醒他，他只是一个幻象。
“如果我有一天真的生出了影子，你就会承认我的存在？”凛冬如是问道。
“会。”禾锦毫不犹豫。
她停在神殿门前，正好遇见仙界的使臣来此进贡，那领头的两人正是江瑜和祈梦之。他们一个摇着骚扇子，热情如火，一个抱着赤焰剑，冷漠如冰。
禾锦看了许久，没想到祈梦之强悍至此，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恢复地这么快。
她收敛住所有气息，化为一道烟雾钻入江瑜的扇子当中。之所以选择他，不过是因为他吊儿郎当法力又低，不易被察觉。
江瑜果真没有察觉，他一边迈着步子踏入神殿，一边与旁边的人说道：“你别老板着一张脸，就跟我欺负你似的，我带你出来透透气，还不是为了你好？”
祈梦之冷哼了一声，完全不买账，“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希望你遵守承诺回去就把画本子给我。”
“哎呀，那么好的画本子你真要销毁了？”江瑜挥着扇子，略微可惜地摇着头，“可惜可惜，还没来得及给仙界众神展示战神的风姿，就要没了……”
提起这事祈梦之就来气。他不过是拒绝了一个小仙子，惹得她哭着跑出去，竟被江瑜活生生画成了他占人便宜，小仙子不从哭哭啼啼跑出去的故事。
若真流传了出去，祈梦之觉得他会把江瑜的脑袋给砍下来，手都不会抖一下的那种。
江瑜感慨，“反正这几百年下来，你名声也没剩下多少了，还在意个什么劲。”
祈梦之捏紧了赤焰剑，手背青筋暴起，他告诉自己不生气。
“哎呀，我还忘了一件事。”江瑜合拢扇子，拍了一下手心，“上次天帝说要把晏梁公主许配给你，好像不是开玩笑。”
祈梦之的面色一沉再沉，脚步也走得更快了，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天帝向来要靠联姻巩固政权，仙界可不止你一位战神呢。”江瑜笑得又几分意味不明，“晏梁公主就算不嫁给你，也多的是人肯娶她，天帝之所以选择你，也不过是因为晏梁倾心于你罢了。”
倘若祈梦之再如此不知好歹，天帝很快就会另择佳婿，到那时，别人可就平步青云，祈梦之就没那么好运了。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仙界还有另一位战神，叫尹苏。
祈梦之猛地扣紧剑鞘，目光都变得冷冽灼人，“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江瑜笑着跟了上去，“哎呀呀，小梦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要操心了，比起尹苏那个笑面虎，我肯定是站在小梦这边的……”
走了两步，他又开始絮絮叨叨：“话说柳无言还没放出去，不如找个机会让他帮你算一卦？求仕途也好，求姻缘也罢，让他帮你算算你这次能不能成……”
祈梦之向来对此不屑一顾，更加没了与他说话的心思，加快步子往前。
禾锦听了柳无言的事，已经是忍不住了。她当即隔空传音给江瑜，问道：“柳无言的判决下来了吗？”
江瑜听了她的话，竟是丝毫不意外，就像是刻意在此等着她一般，笑眯眯地回话：“还没下来，他是劫莒带回去的人，这死老头向来护短，不会让仙界的人动他。”
禾锦听完，才知道江瑜在算计她。他肯定早就知道是自己，方才也是故意提起柳无言引她出来，她顿时没好气道：“那死老头不也一样护着你。”
江瑜笑眯眯地摇着扇子，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其实说来，劫莒对我们这些小辈向来不错。当年余子书为升上神多次走火入魔，他的师父昀峙都打算将他人道毁灭，是劫莒将他保了下来，才有他后来的飞升。”
禾锦只知他成神快，却不曾想他成神如此之难，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他为何执意成神？”
第257章 神殿重逢
第257章 神殿重逢
为何执意成神？
江瑜幽幽叹息，“是为了你呀禾锦，你当年灰飞烟灭，只有神殿的养魂之法可以将你复活，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地飞升。”
“数次为你走火入魔，差点被自己的师父手刃，最终只得抽去七情六欲，耗费数万年为你养魂，承受六千五百四十五道天雷，才终于等到你重生。”
也只有如此情深，才能让江瑜都为之震撼。
他敛下睫毛，藏住他眼中的所有情绪，声音如风一样轻，“你和他都可以为了对方舍弃性命，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禾锦默，久久不语。就连走在前头的祈梦之都放慢了脚步，侧头望向远方，只留下刚毅的侧脸。
江瑜带着她走了一路，也终于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她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是因为她的气息太过于熟悉，她走的时候他同样也感觉到了，是因为整颗心突然就空了。
“就这么急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扇子，喃喃自语。
祈梦之回头，神情漠然，“该走了。”
“小梦，我想帮他们。”
“你没办法帮。”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江瑜斩钉截铁，“你忘了还有靳褚了吗？他的命是余子书所救，让他帮忙无可厚非，至于最后会如何全看他们三人的造化了。”
祈梦之彻底转过了头，风吹过他耳边的长发，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再加上我，胜算如何？”
江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小梦，难道你……”
“话多。”祈梦之丢下冰冷的两个字，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答应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仙界的战神之所以称之为神，是因为他们杀戮的方式和力量最接近于神。只是他们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无法洗清，所以才无法飞升罢了。
靳褚加上禾锦，再得到祈梦之的相助，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要看的，便是他们的造化了。
小桐坐在神泉边上发呆，豚豚从她怀中跑了出去，又被她扯着尾巴抓了回来。她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豚豚，你说臻胤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他为什么老是亲我……”
豚豚安静了下来，窝在她怀里帮她一起想问题。不过在豚鼠的世界里亲亲什么意义也没有，不过是相互确认信息的一种方式。
难道神主要在小桐身上确认什么？
小桐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我和他男女有别，是不能亲亲的，他这样太奇怪了。”
豚豚“吱吱”了两声：为什么不能？
“必须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才能亲亲，可、可……”她一下子就红了脸，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可我不喜欢他。”
豚豚翻了个白眼。你就自欺欺人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亲我？”小桐撅了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道，臻胤喜欢我？就像主子喜欢亓笙那样？”
豚豚点点头，表示认同。
小桐瞬间脑袋充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豚豚从她怀里“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不可以！”
豚豚抬起晕乎乎的脑袋，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我……”她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委屈地扣着手指，“反正不可以。”
还真是个傻姑娘。豚豚拽住她的裤脚，想顺着她的腿爬上去，奈何它实在是太重，爬了两下就赶紧坐在她脚背上喘气。
小桐弯腰把它抱起来，眉心间忧心忡忡，也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才会被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所困扰。
一道烟雾在她眼前飘过，凝成一抹极淡的颜色。那人红衣墨发，即使只有半透明，也足够让小桐看清她的模样。
小桐震惊地张大了嘴，刚抱起来的豚豚又“啪”的一声从怀里掉了下去。
没想到她长这么大了，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禾锦轻轻一笑，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小桐，这些年过得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