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锦抬头,哭得像个孩子,让人肝肠寸断,“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得受着多大的委屈?”
“不要哭了。”他轻声安慰她,好似自己受的那些委屈都不算委屈,“我不告诉你,只是觉得时机还没有成熟,并不是刻意要隐瞒你。”
“那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禾锦固执地质问他,“像现在这样,连碰都碰不到你的时候吗?”
“你一定能出来的,相信我。”余子书爱怜地抚摸着她,即使隔着屏障也很容易让人安心下来。
“那你呢?”禾锦再次逼问,“你要我出来,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吗?”
余子书顿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她的话。他这一辈子算尽了天下事,也算了很多人,可唯独拿她没有办法。
禾锦定定地看着他,执意道:“子书,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永远也出不去。”
江瑜震惊,回过了头,“小锦,你……”
铋玥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倒是说得轻巧,却苦了一心想救你出来的人。”
禾锦垂下的眉眼冷冷清清,就好似什么也不在乎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倘若子书不能活,我便随他而去。”
江瑜痛心疾首,“你这不是逼他吗?”
“我没有逼任何人。”
“禾锦。”余子书叫了她的名字,瞳孔之中藏着深沉似海,“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我所有的好都是对白梨,不是对你。”
禾锦固执道:“可我就是白梨。”
“你不是她。”他一口否认,缓缓摇头,“你和她不一样。”
禾锦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窒息,“子书,你不必为了推开我,刻意说这样的话。你若把当初的话再说上一遍,我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我还活着做什么?”
“活着做什么?”铋玥嗤笑道:“当然是活着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活着把天下人踩在脚底下,你除了儿女情长,当真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吗?”
禾锦倚着屏障,目光如水冰凉,“夺回一切,又有何人与我共享?把天下人踩在脚底下,又有谁还会在乎我是不是冷了、热了、伤心难过了?”
直至今日,江瑜才明白她为何眼中尽是荒芜,唯有在子书面前才活得像个人。
她高高在上太久了,早就已经看淡了一切,所以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鼎立六界之上,而是平淡如水的真情。
她曾经在子书身上疯狂寻找,想要回到当初在凡间时的温情,却一而再地失望。后来她沉溺于靳褚为她编织的锦绣梦里,渴望得到一份真挚的情意,可最后却不得不将这份情意推得更远。
冷暖自知如禾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情深,所以才会对余子书执着至此,也知道她能给别人什么样的情意,所以才会将靳褚推开。
她不是不屑于别人的喜欢,而是她知道自己回应不起,所以才会通通拒绝。
而子书,是她无法回应也无法推开的情意,她唯有拿命去爱他,才不会让自己遗憾。
余子书终于动容,隔着屏障望着她的眉眼。她还和以前一样,看起来天下无敌,却害怕冷暖自知,几万年的时间洗礼,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初心。
他心思百转,也不及心中苦涩,真的很想在此时将她拥入怀中,“只有你活着,我才会安心。”
禾锦轻轻摇头,“子书,你一定知道活下去的方法,六界之大,我不相信没有方法可以救你。”
六界之大,当然有救他的方法,可是余子书却沉默了。
要想阻止他消散,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取回内丹,靳褚必死无疑,二是夺取神主之心,无论谁去都是一个死字。
禾锦,你定然不愿伤害靳褚,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没有吗?”禾锦的期望渐渐变为失望,暗淡了神色,整个人都落寞了下来,“真的没有吗……”
江瑜怕余子书又说什么话惹得禾锦伤心,当即插了话:“肯定有,怎么可能没有?反正子书一时半会也消散不了,小锦,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去寻找方法,肯定有办法。”
第239章 肺腑之言
第239章 肺腑之言
在江瑜眼里,余子书就是太老实,连客套话都不会说。像他这样扯两句来骗骗禾锦怎么了?先将她救出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行吗?
他拉住余子书,站在他们两人之间,像个管家婆一样操碎了心,“六界之大,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小锦你能得救,子书也一样能得救,不要想太多。”
铋玥冷哼一声,当真是觉得他管的太多,“江瑜,他们之间的事你也插手?”
江瑜自动过滤掉她的话,又把余子书往前推了推,“子书你来说两句。”
余子书可没江瑜会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江瑜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当即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
这话终于安慰到了禾锦,她略略点头,放松了消瘦的肩膀,“好。”
“你们说清楚了便好。”铋玥想了想,也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我回神殿复命去了。”
江瑜实在是觉得,这口无遮拦的神尊还是早些走了好,连忙上前道:“神尊慢走,需要小仙送你一程吗?”
铋玥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是抬脚又将他踹下了台阶。
“你!”江瑜从头滚到尾,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早就没了铋玥的身影,气得他直跺脚。
禾锦与余子书把事情都说开了,两人之间再也没有芥蒂。她伸手贴着屏障,真的很想触碰他一次,哪怕只是掌心相对,也会让她心里涌现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正是驱散寒冷的利器,可以让她的身体稍稍动弹一下。
禾锦的身体如此,一直都要靠吸食鲜活之血维生,否则就会浑身变冷,僵硬如石。可是和子书在一起的时候,寒冷总要来得迟些,身体不会僵得太快。
有时候她都在想,莫非是子书让她的心变成了真正的血肉,所以才会如此?
余子书蹲下身体,这样要与她挨得近些。他同样也伸手触碰她的掌心,好似真的能触碰到一样,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子书。”禾锦轻声叫他的名字,“如果我真的能出来,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要将我推开。”
他迟疑了许久,始终没有答应她。
禾锦似乎也预料到他会如此,情绪没有半分波动,“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等我出来定会缠着你,你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我还是没有离开你,你就是想甩也把我甩不开了。”
余子书依旧沉默,伸手抚摸着她的眼睛。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的喜欢依旧炙热如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我禾锦言出必行,定然会如我所说,纠缠不休。”
他终于放下了手,眉心藏着一股忧虑使得他始终无法展颜,“禾锦,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这么任性,你应当像白梨一样,处变不惊。”
“你说过,我是我,白梨是白梨,她如何是她的事,我要如何是我的事。”
只是她的话让余子书更加忧心忡忡。
他并没有告诉她,沉着冷静如白梨,当年也在他的事上面犯了糊涂,让他悔了几万年也无法弥补。
倘若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他宁愿从来没有复活过白梨,也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子书,你已经没有办法把我推开了,所以就不要再说惹我伤心的话。”
他守了这么久秘密,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都在今日功亏一篑,形成无解之局。
“子书,你应我一声可好?”
他闭上眼睛,依旧沉默不语。贴在屏障上的手纤细有力,微微用力便收拢成拳,“无论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禾锦咄咄逼人,“为什么一定要改变我的想法,就不能试着改变你的吗?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可问没问过我想不想要?你做决定之前,哪怕是问我一句也好,就不至于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是禾锦,有些事情不能让你知道,只有瞒着你我才觉得我是真正地保护了你,而不只是说说而已。
余子书缓缓松开手指,恰好与她五指相对。一些被他遗忘的事情又回到他脑中,宛如走马观花,全部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几万年的等待,他其实比谁都害怕放弃,可是如果抓得太紧会伤到她,他宁愿选择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