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不相知 (凉小龟龟)

舒罗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临照已经支起法阵，操控着天下之水，此刻他无法轻易收手，自然就顾及不到自身的安慰。舒罗趁着临照背门大空，灵力耗费巨大之时，化作原身妖虎，猛然朝着半空奔去。他速度极快，右手早已化作利爪，锋利的指甲一瞬间没入临照的后心，将他的身子贯穿，将他的心肺撕碎！

在死前的那一刻，临照似乎都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被贯穿的胸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只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临照再也支撑不住，从云上直直地跌落。

潇湘接到东海水君带去的消息，迅速赶来，不料却是看到父亲惨死的一幕。她狂啸一声，如离弦之箭冲到临照身边，接住他坠落的身躯。

“父亲，父亲！”潇湘心如刀绞，她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东海水君也率领天兵前来，只是临照出事，无人是舒罗的对手。舒罗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妖界大营。今日他的目的就是除掉水神，既然一击得手，便无需恋战。天界失了水神，便是如同失了一条手臂。剩下的天兵群龙无首，正是一举攻破的最佳机会。舒罗已经想好，回去后不日便率大军攻城，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彻底将人界拿下。

潇湘抱着临照，落在平地上。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父亲……”潇湘的声音都在颤抖，“是女儿来迟了，是女儿不对！”

临照尚存最后一口气息，他的嘴唇费力地动了动，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法、法阵……”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惦念着自己设下驱除洪水的法阵。潇湘听懂了他的话，握着他的手，点头：“父亲放心，女儿必当承担起水神之责，决不让这洪水再肆无忌惮下去！”

看到女儿一瞬间蜕变得刚毅勇敢，临照眼中充满欣慰之色。灵力、血液和修为都在急速消散，下一刻，临照化作无数水雾，消失在空气里。

水神殇逝。九重天突降大雨，天下河海湖泊俱是掀起惊涛骇浪。洪水似乎也有了顾忌，纷纷退却，不敢继续肆虐。

思举闻讯赶来之时，潇湘正在支撑着临照留下来的法阵。此刻洪水基本已经被抑制住，无念的术法渐渐被破解。思举看着半空中的女子，她不知何时将一身华服换成了白衣，发间也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今日晨间，他们才刚见过面，那时的潇湘巧笑嫣然，温婉内敛，仍然只是个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女子。但此刻，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之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脸上满是悲伤之色，但刚强一分不少。经过水神惨死的巨大伤痛之后，潇湘还能坚持着维护父亲留下的法阵，单这一份坚忍之力，便足以令人钦佩！

从前，她是水，娇柔温和，是潺潺流动的溪水；此刻，她仍是水，却已是包容万物、敢于承担的浩海。平静是她，风浪也是她。潇湘在此刻，完全蜕变成水神，肩负起临照未尽之事。

思举仰头看着这样的潇湘，心底终于生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情愫。

待到她将法阵结好，洪水已被彻底控制住。潇湘重新落在地上，思举立即迎上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冷得好像数九寒冬的冰霜，似乎连内力流淌的血液也结了冰。思举愈发心疼：“潇湘，对不起……”

潇湘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陛下何需道歉？父亲虽然遭妖王所害离世，但我知道，他一点也不怨。至少，他是为这天下苍生牺牲的，他不曾留有遗憾。”

“你放心，此事绝不会如此就了了。”思举立下自己的承诺，“我天界必讨伐妖族，报水神之仇！”

潇湘眼中蓄满了泪，却强忍着不掉落：“陛下，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我愿承担起水神之责，助陛下一臂之力！”

第二百六十二章 殇歌（2）

相较人界的惨烈，魔界和佛界有了天界相助，很快就平息了乱局。多罗被擎冉亲手斩杀，在临死之时终于清醒过来，不再受无念控制。念及自己做下的一切，多罗心甘情愿死在擎冉手里。多罗一死，无人煽动叛乱，叛军失了主心骨，溃散不堪。擎冉大度地赦免了叛军的罪责，魔界内部的分裂不复存在，终于稳定下来。西天梵境之中，如来及诸佛终于不再沉寂。临照之死，让所有人都认识到，必须马上联合起来，同无念对抗到底。于是如来亲自坐镇梵境，设下巨大的万字结，抵挡天灾。

思举暂时留在人界都城，指挥战事，梓芜和月夏第一时间赶回来帮他。同他们一道而来的，还有魔界的精兵、佛界的三十六位罗汉。毕竟，人界已成为战事最为频发之所，血光最盛，容易触发天劫。四界联合，并由天界统领，尽快解决战乱，还六界安宁。

天界的军帐之中，设立了一个简易的水神灵堂。临照死后化作水汽，消散无踪，所以棺木里并无遗体。潇湘一人守着空荡荡的衣冠冢，礼数周全地照应着来往吊唁的人。白衣白花映衬下，纤细苍白的她显得格外柔弱。只是，无一人觉得她真的柔弱。经此巨变，潇湘让每个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这几日的时间里，她来不及悲伤，只是日夜不歇地支撑着临照留下的法阵，直到将各处的洪水全部散去。而临照的丧事，也是由潇湘亲自拿主意操办的。她事事亲力亲为，似乎是在尽一个女儿对父亲最后的孝心。

梓芜和月夏来到人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祭拜水神。等到他们上完香，站到了一侧，月夏才对思举说：“我突然觉得，潇湘经此一事，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有些明白，为何在你即位之前，那么多人都看好让她来做天后了。”

“是啊，潇湘她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思举的声音很平静，只是看向潇湘的时候，眼神中有关切和心疼，“从前只道，水神养了个不错的女儿。温婉，识大体，似乎是个很合适的妻子人选。我虽同她做了夫妻，但说到底却不真正了解。直到这几日我才发现，潇湘她并不是个娇柔的女子。她很从容，也很果敢，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月夏沉沉地拍了拍思举的肩膀：“她真的很适合你，也值得被好好爱重。等到一切平定，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思举没有犹豫，回答：“月神放心，我会代替水神，永远呵护、照顾她。”

祭奠过后，思举召集众人在大帐之中，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此刻他作为四界统帅，必须统筹战况，做出最合适的决策。思举素来沉稳果断，头脑也冷静清晰。听过诸界的建议之后，他客观地分析道：“无念此人行踪不定，行事诡谲，最擅长借刀杀人。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同他正面交过手。但从各处得来的消息，以及被他操控的傀儡来看，无念力量十分强大，远远高于我们所有人的修为。更何况，他身负灭世之力，实在可怕。我们必须将每一步走得十分稳妥，才有可能战胜他。”

当今大昭的国君，乃是淳于端的后人淳于溯。他听过思举的话后，不禁问道：“诸位都是身怀异能神力之人，难道全都不是那幕后主使的对手吗？”

他是凡人，并不真正清楚灭世神的可怕。淳于溯只是觉得，面前这些人不是天神，就是罗汉，亦或是魔王，每一个都有通天之能。他们若不能单独战胜无念，合力在一处，难道也没有胜算吗？

帐中一时陷入沉默，众人皆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无念似乎是不可战胜的，但这天地间当真没有人能胜过他吗？都说事在人为，或许，他们需要的是个万全之法。

梓芜的手指搭着身侧的木桌，一下一下地敲着。最终，还是他开口打破了沉寂：“无念并非不能战胜，他此刻不过是依附在云莞躯壳中的恶灵，自身的肉体早已毁灭。云莞虽然是天神，原身为火凤，但与无念肉灵契合度怕不那么高。换言之，无念不得已选择了云莞作为寄生宿体，但这一选择或多或少都会影响他的力量，这也就给我们增加了胜率。”

听完他的一番话，在座之人皆是认同地点头。梓芜分析的不错，他们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地找到无念的弱势之处，才能扳回一局。

思举皱了皱眉：“花神的意思本君明白，我们大可利用无念这一弱点，将他从云莞体内驱逐。失了宿体，无念就会化作虚无的神识和邪力，的确是比有形有实的情况下要虚弱。可是，他到底是灭世之力的化身，这种力量怕不是我们能消灭的。失去云莞这个躯壳，他仍可以再依附到另一个宿主身上。他那可怕的力量无法消除，我们就不算战胜他。”

“我们的确无法消除灭世之力，”梓芜并未忽视这个问题，“当年即便是父神母神，也未能让无念彻底消失，到底还是让他逃了出来。所以，凭借我们，更无法做到这一点。”

月夏不禁有些急了：“那该怎么办？我们除不掉他，那总得想法子压住他吧！”

梓芜点头：“月神说的不错。其实我们可以效仿当年双神的做法，将无念再次封印。这样，至少在他冲破封印之前，不会再有灭世之力游走于世。先缓了燃眉之急，余下之事，方可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