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白无奈至极,他可是打听过了,这位退休返聘的老教师,没退休之前就是山阴市中学的校长。上至蔡局长蔡金宏本人,下至他今年刚刚小学毕业的小孙子,都曾经或者将是屠老的学生!
更别说起码大半个警局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真要让这老爷子跑这一趟,他这个新任的刑侦队队长基本就可以从哪来回哪去了!
屠老顺势坐了回去,眼睛里却露出一丝狡黠。他朝魏白摆了摆手,摇头道:“不着急。你第一次去,最好在19:07登门,否则是找不到地方的。现在时间还差一点儿,正好我们给你说说发现陆晓琪的经过,你一会儿过去,也好给人家交代清楚。”
魏白愣了一会儿,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坑。
果然,屠老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老人机就叮叮咚咚地唱了起来。
眼尖的魏白清清楚楚地看见屏幕上硕大无比的两个大字,正是“小蔡”!
蔡金宏的声音透过音量巨大的老人机清晰无比地传进了魏白的耳朵!
“屠老师,拜托您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真是没办法,才劳烦您的!”
“哦,是小蔡啊,他已经答应去了。一会儿就去,我看着他走,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老师您不知道,人家是总局来的精英,我也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两天啊,我急得都上火啦!等这案子了结了,我再去给您登门道谢!”
“你少来扰我清净,要不是这次死的是我的学生,我才不管你这个官怎么当呢!”
屠老眯着眼睛,挂断了电话,然后若无其事,并且极其真诚地看向魏白,“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先给你说说我是怎么发现陆晓琪的。”
哭笑不得的魏白只好由着他的意思,掏出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先听他的讲述。
据屠老所说,他今天是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才会出现在学校的。
打来电话的人自称是一个多月前负责给他带的初三班拍摄毕业照的工作人员,对方表示照片都已经印刷了出来,并且也都寄送到每个学生的手上。只是有个别学生留下的地址不详,对方希望屠老能代为转交。
于是屠老便与他约好,在学校的传达室交接一下。
颤颤巍巍来到学校的屠老受到了保安的热情照料,可不知为什么,左等右等,照相馆的人都不见踪影。
电话回拨过去,也没有人接听。
保安们对于这种大热天还折腾老人家的行为表示了一致的声讨,保安代表,也就是照顾着屠老的那个中年人此时说起来,还满脸忿忿不平。
可屠老却不恼,只说兴许人家有急事。
这等了好半天,最烈的日头也落了下去,屠老想着自己来一趟也不容易,再加上子女的不赞成,下半年他还能不能继续教书,都是说不准的事。于是他才提出想看看自己最后工作过的教室。
保安们也十分伤感,扶人的扶人,撑伞的撑伞,还有人专门举着一个微型风扇,一行人就这么靠近了案发现场。
☆、29 我就要他过来
一行人中最先察觉不对劲的就是此时同在办公室的中年保安。 X
因为天气炎热,保安们也稍稍偷懒了些,原本应该两人一起的巡逻,就简化成了一个人。
最后一次巡逻的人正是他,时间就在屠老来学校前不久。
当时烈日当头,映衬着教室里的光线更加昏暗,所以他还特地仔细观察了教学楼的每扇窗户。他十分肯定,那时候教室的窗户上绝对没有人影。
可现在远远看去,就能一眼发现屠老曾经教过的班级里坐着一个人,还一动不动!
几个陪着屠老的保安都面面相觑,可谁也不能肯定那人是谁。
由于屠老的突然造访,他们不但耽误了下一次巡逻的时间,还疏忽了对校门的监控,毕竟这大暑假的,天又热,谁会没事来学校转悠呢?
真正让大家紧张起来的,还是在他们靠近教学楼侧面楼梯的时候。
走到楼梯口,他们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臭味,就像是肉质腐烂的味道。
保安们对于沈莉的死大多并不知情,即使有知道松柏公园发生了命案的人,也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可屠老确实心知肚明的,当时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先是嘱咐保安们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然后便拨打了蔡金宏的电话。
教室在3楼,越往上臭味越浓烈,待到电话拨通的时候,打头的保安已经来到教室门口,看清了那个人影。
“死人了!”
这一声惊呼,屠老和蔡金宏几乎是同时听到的。
想来蔡局长也没想到,自己的恩师好不容易主动打来一次电话,一接通,传来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大吼声。
“别进去!”
屠老急忙出声阻止了想要推门的保安,神色严肃地命令道:“都给我守在门口,警察没来,谁也不准进去!”
然后他才对着电话那头的蔡金宏说道:“小蔡,你都听到了?我现在正在山阴市中学,你派人过来,就那个在跟沈莉案子的魏队长,让他来。”
蔡金宏有点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老师,为什么非得是他?难道是一个凶手干的?”
“你废话!到底我是警察,还你是警察?你问我,我问谁?我就要他过来,你只管同意就行!”
屠老本就心情不好,哪有心情和他墨迹?他说完,就“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
莫名其妙被骂的蔡金宏,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魏白的电话,将屠老的电话精神完美地转达了。
魏白听着屠老惟妙惟肖地模仿自己找蔡金宏报案的电话,这才明白自家局长的火气从何而来。
客观来说,屠老已经尽力维持案发现场的原貌了,甚至当魏白带队到来的时候,教室的门都没有被打开过。
然而线索却微乎其微。
走廊包括楼道,即使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也都被一众保安扶着屠老艰难上楼的时候给抹去了。
而教室里更是没有找到除了被害人陆晓琪以外,任何人走动过的痕迹。
“师傅,你最后一次巡逻大概是几点?”魏白询问道。
中年保安十分肯定地回答道:“中午2点,这个我们是有规定的。我转了一圈回到保安室,屠老也刚到,当时他还特别着急,说自己年纪大了,行动不利索了。‘和人家约好2点见,结果还是来晚了’什么的,我们还安慰他只是迟了半个小时,没关系的,人家送照片的这不还没到么。”
“中午2点到2点半,这期间你并没有发现异常。一直等到快5点的时候,你们才一起发现了尸体?”
“对,按照规定,本来4点的时候,我们应该还有一次巡逻的。屠老大热天跑一趟,不照顾他怎么行?要我说,那照相馆的人可真不地道,一下午就没出现过!这不是糊弄人么!”中年保安再次不满地抱怨道。
“行啦,人家要是回头有空把照片送来了,你们记得先帮我收着,别跟人家怼起来,知道吗?唉,我年纪真是大了,要是以前,哪会有地址统计不清楚就交给别人的情况发生呢!”
屠老感慨地说着,神情十分落寞。他拍了拍魏白精壮的胳膊,“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去极乐苑了。”
魏白合上笔记本,有些放心不下,“屠老,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啦,”屠老摆摆手,十分无奈地说道,“我女儿也千里迢迢追回来了。一会儿就来接我回家。”
中年保安也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警察同志你放心,我们保证看着屠老上车!唉,要我说啊,屠老您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该来学校这趟浑水。您看这事儿闹的,多晦气啊!”
魏白听着两人絮絮叨叨地聊着天,这才放心告辞。
他坐在车里翻了半天,才从裤子屁股后面的口袋里翻出那张蔡局长亲手交给他的名片。
名片理所当然地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还隐隐飘散着一股汗液酸臭的味道。
“秋暝小区707室?”
魏白一边念着名片上的地址,一边在手机地图上搜索起来,“嗯?这地方怎么就在松柏公园隔壁?”
他发动了车子却满心疑惑,越发怀疑蔡局长和屠老是不是被人骗了。
松柏公园这两天那么大动静,要是这极乐苑的人真是合格的警局编外,怎么就能忍住,连面都不露?
可是更让他觉得十分奇怪的却是,他分明记得当时自己为了表示郑重,特意将名片塞进了上衣口袋。这两天他一直忙于案情,也没回宿舍取换洗衣服,每天冲完澡,都是原封不动地把衣服套回去,这名片怎么就自己跑到裤兜里去了?
驱车来到秋暝小区门口的魏白,这时才发现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他已经恨不得拿放大镜把名片肢解了,也没发现多出一个字来,707室还是707室。
一个小区这么多幢楼,难道要他把每一幢楼的707都跑一遍?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19:00,魏白只好下车,找到小区的门岗询问。门岗师傅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诡异,“707就是707!还能有几个707?整个小区就最里面那幢有7楼,你走进去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