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夜道:“我没你这般忧国忧民,叫我看,这不过是天道罢了,天荒天灾乃至盛年平靖,也不过是天道轮回,各人应命而已。”
阿镜想起灵崆跟自己说起的情天陷落一节,不禁问道:“那倘若你所谓的这种残忍‘天道’,也跟你有关呢?”
“跟我有关?”沈遥夜惊笑起来,显然是不信,“我倒是想跟我有关呢,只不过我的力量卑弱,担不起这样大的责。”
阿镜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
此刻已经开春,鹃儿他们所去的江陵在南边儿,这会儿早就春暖花开了,但是阿镜等越往北,天气越冷,等进了北安州,天竟正飘着雪花。
这一行人除了帝江皮厚肉糙,灵崆毛多膘厚外,阿镜跟沈遥夜都添了衣裳,而水滢因为是蛇,天越冷,越是精神不振,整天恹恹欲睡,几乎要冬眠起来。
眼前黄昏,北风又大,正好到了州府县城。
因为天冷,街头上行人稀少,城门口的守军看见了这一行人跟妖兽等……均都大惊失色,那稀稀拉拉的行人们也都抱头鼠窜,大叫“妖兽又来了”。
不多时,就看一队士兵,十几个人,有的手持兵器,有的抱着弓箭,匆匆赶到,把阿镜跟沈遥夜围在中间,如临大敌。
为首的兵营校尉喝道:“你们是何人,怎么跟妖兽在一起?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沈遥夜道:“你看明白,这虽是妖兽,并不害人。”
“害不害人,由不得你说,何况你也说是妖兽了,”那校尉道,“识相的快快跪地,不然就放箭了!”
帝江因不明所以,尚在左顾右盼,那些士兵们是头一次见到帝江,甚为恐惧,有个弓箭手见帝江似乎在瞅着自己,偏偏看不见他眼睛在哪里,吓得手一抖,周围的弓箭手正也在紧张,一支箭发,顿时其他的箭头也纷纷射出。
阿镜正恐帝江被伤到,沈遥夜纵身上前,手中的鬼骨扇一扬,并未念咒,却有一股阴力自扇上飞出,刹那间,那些箭头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发出扎扎之声,纷纷落地。
与此同时,阿镜忙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上前举高道:“你们都住手,且看清楚,我这里有国师大人的令牌!”
当初阿镜偷跑的时候,准备的很妥当,此刻将国师府的令牌一亮,果然有震慑之力,那为首的校尉上前,接过令牌细细一看,浑身一震,忙恭恭敬敬地将令牌归还,说道:“不知道两位是国师大人所派,多有得罪,请不要见怪!”
沈遥夜回头瞅了一眼阿镜,对她手中的令牌不屑一顾。
阿镜看着满地的箭头,道:“不知者不罪,只不过你们倒要加倍小心才是,如果方才不是我这位……这位哥哥能耐,你们就伤到我的妖兽了。”
沈遥夜本不高兴,听见她以“哥哥”相称,才又露出笑容。
那校尉道:“是是是,我回头会训斥他们。都是因为前日来了两只妖兽,十分凶猛,杀了城内数人,又掳走了两个婴孩,所以大家都十分紧张不安。”
阿镜毛骨悚然:“什么?竟有这种事?”
校尉忧心忡忡道:“是啊,近三个月来,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十五起,知州大人已经向皇都发了无数紧急文书,总是没有回信,敢问各位今日前来,是奉国师之命吗?”
阿镜看一眼沈遥夜,还未回答,灵崆跳起来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国师的令牌?我们正是国师大人的使者,还不快点好好地招待起来?”
他的毛被风一吹,格外蓬松,整个猫比先前也膨胀一倍,看起来从一只寻常的田园猫变成了狮子猫似的,加上戴着纯阳冠,越发威风凛凛,颇有气势。
校尉见猫会说话,又是如此异样的模样,居高临下的口吻,慌忙答应,一边派人去通知知州,一边请他们进府衙休息。
大家往府衙来的时候,那知府大人听了消息,迅速跑出来迎接。
这北安州因为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又被妖兽侵扰,从百姓到官员都苦不堪言,偏偏发了无数告急的公函,丹凤皇都却毫无回音,知府大人也为此焦头烂额。
如今听说终于派了“使者”来到,犹如大旱逢甘霖,虽然看阿镜跟沈遥夜两人,一个绝美而年轻,一个绝美而柔弱……但毕竟是国师所派,应该是人不可貌相。
何况他们两人还带着一只会说话的狮子猫,并一头模样看来奇怪的妖兽呢,当下仍是毕恭毕敬打躬作揖地请了两人入内。
沈遥夜因是修行人,不是十分怕冷。
阿镜却毕竟是人身,进了府内烤了烤火人才好了些。
沈遥夜则把水滢拉了出来,就搭挂在屏风之上,被暖气一烘,水滢也终于从冬眠的状态缓醒过来。
那知府大人不停地诉苦,又恳请两人快速将作恶的凶兽降服。
阿镜因听说又婴儿被掳劫,格外关切,就耐心询问那妖兽的模样,从何而来之类。
水滢在旁听了会儿,对沈遥夜道:“夜哥哥要去拿这妖兽吗?”
沈遥夜道:“既然遇见了,倒要会一会。”
“听起来很不好对付的样子,可有胜算?”
“这要见了才知道。”沈遥夜笑笑,看向正跟知府说话的阿镜,“不过镜儿是个福将,只要她认真想做成一件事,是不会不成的,上次没我在,她还能把那些难缠的野狗子尽数消灭呢,何况这次我在,难道会比上次更差?”
灵崆啧啧道:“小子,你倒是对自己极为自信。”
沈遥夜瞥他一眼:“是了,我倒是忘了还有阁下也在,北冥君既然不在,少不得你帮他出一分力。”
水滢刚醒来,气力不支,勉强看一眼灵崆:“猫大人也能降妖除魔吗?”
灵崆倨傲地步回答,沈遥夜笑道:“降妖可以,除魔吗……我看就未必了。”
水滢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黯然低头:“只有我什么也做不成。”
沈遥夜一愣:“怎么了?我也从没想过要你做什么。”
水滢叹息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我本来早该换回去了,与其现在成为你们的负累……”
正说到这里,突然那边知府大人说道:“我也知道国师大人分/身乏术,原先顾不得我们这小小地地方也是有的……毕竟皇都才出了那样的大事,我还以为国师更加不会派人来了呢……”
阿镜问道:“皇都出了什么大事?”
“使者不知?”知府诧异,继而道,“是了,使者在路上,不知道也是有的,连我也是才收到紧急公文。”
“到底发生何事?”
知府道:“说来可恨的很,水丞相勾结北边妖族,图谋叛国,幸而阴谋暴露,已经给满门抄斩,处以极刑了。”
阿镜噤声。
这边沈遥夜突然听说,心惊之余,觉着手上一凉。
他低头看时,见小蛇已经跌在手背上,垂着头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第44章 心花开
其实北安州的知府大人不知道的是, 并不是国师对于他上奏的紧急折子置之不理, 追根究底在于, 北冥君根本就没见过那些折奏。
北冥君身为国师, 处理这些妖兽乱世本是分内的事,只可惜有人不想他出手。
那不想北冥君插手的, 便是水丞相。
在丞相大人的示意下, 所有北安州知府发来的紧急公文,都给拦下了,或毁掉, 或扔在吏部的公文库中生尘。
所以此事才耽搁了这么久。
但现在, 丞相再也无法操控天下诸事。
丹凤皇都,皇宫之中, 凤明太子亲手端了汤药伺候皇帝喝了, 眼见老皇帝沉沉睡去,凤明忧心忡忡, 徐步而出。
外间,北冥君垂手而立。
凤明走到他身旁,叹了口气:“父皇的病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北冥君道:“如果不是蜃毒作祟,或许还可以想法子, 但蜃毒已透入骨髓,只怕除了神仙外, 回天乏术, 是我太大意了。”
凤明皱紧眉头:“你也毕竟不是全知, 连我也想不到, 贵妃居然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的狠心跟手段。”
原来,自从两人决定让灵犀继续加班水滢,将计就计后,灵犀果然不负所望,从水夫人那边套来了不好的机密消息。
比如水丞相招徕的那些修道之人,表面上虽然对凤明谁已经喝退解散,实则有增无减。
近来,这些人意图向有天下第一之称的鸿都观发难,因为鸿都观主的大徒弟,跟一名据说是妖人的女子相恋成了亲,此事自然是有违常理,便给他们捉到把柄。
何况鸿都乃天下第一大观,观主极擅长调气炼丹之法,每年鸿都观还会进献特制金丹入宫,给皇帝服用,据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退忧解恼百病全消的功效。
所以鸿都观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皇家御封的天下第一,若给那些人得逞,断了金丹来源,对皇帝的身体自然也大为有碍。
由此也可见丞相大人险恶不良的居心。
另一面,却是水夫人又再催促灵犀,要她快些加把劲儿,让太子把北冥君赶出丹凤皇都,好配合北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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