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广陵将水杯重新递到秦淮嘴边,她立刻抱着水杯喝起来,喝得很急,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慢一点。”
“唔……”
将一整杯水都喝光了之后,秦淮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她突然笑了一声:“我们凡人……还真是麻烦啊,又要吃又要喝的,还会生病……”
师广陵伸出手摸了摸秦淮的额头,而后皱起眉——温度竟然自行降了下来,方才分明还在发烧,甚至于神志不清,突然又恢复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生病。
“人食五谷自然会生病,好好养病,莫要多想。”
秦淮气息还有些虚弱:“我觉得太麻烦你了……”
师广陵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在秦淮额头上狠狠弹一下:“我从未觉得你麻烦,却望你不要再生病,我对此没有经验,你若生病,我便手足无措。”
秦淮摸着自己的额头,抿住嘴唇笑了笑:“我其实不是很容易生病的,肯定是突然来到这边,有些水土不服,习惯就好了。”
师广陵把秦淮放到床上,让她躺平,自己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秦淮总算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刚刚师广陵问她的话:“长泽,你刚刚问我说了什么……我说什么话了吗?”
师广陵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秦淮呆了呆:“什么?”
师广陵看着她没说话,秦淮一脸迷茫地眨巴眨巴眼睛:“这是……诗?什么意思?”
“你竟不知?”
秦淮摇摇头:“我是理科生,对诗词不是很精通。”
——不知道,却在病中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这情况反而更糟糕。不过也好,至少不是他最开始想的那样。
秦淮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松了一口气似的,更疑惑了:“这几句诗到底什么意思啊?我只记得烧迷糊了想喝水,要说的话肯定也是要水……念什么诗。”
她说完突然汗毛倒立:“我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念诗这事情怎么听怎么像古人爱干的事。
师广陵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一直守在旁边,邪祟妖魔皆不可能悄无生息地近身又离开。
“应当不是……”
秦淮却吓得不轻,比起妖怪来,她更怕鬼,没等师广陵说完,就不顾身体的疲累,直接跳起来扑进他怀里:“好可怕!!!”
师广陵下意识护住秦淮的身体,以免她掉到地上,正在这时,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紧接着有人闯了进来:“师叔!”
“滚出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对不住对不住!”
师广陵虽然已经反应迅速地把秦淮遮住了,还是免不了让来人看到了屋内的情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被暴力推开又暴力合上的门,登时觉得头疼了起来——门派的人,怎么这时候找上来?
第60章 师叔的教导也太严厉了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一名穿白衣的年轻人抱剑靠在角落里,哭丧着脸,对另一名同样穿白衣的年轻人念念叨叨:“师弟,你说我是否该立时自绝经脉,以死谢罪,免得日后受苦?”
被他叫作师弟的年轻人凉凉地瞥他一眼:“你莫非眼花了吧,房中之人当真是易执师叔?”
先前的年轻人丧气地垂下头:“我也希望不是。”
但是从灵压反应来看,房内之人就是他们那位亲亲易执师叔没错啊。可是……可是为何会如此?易执师叔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会亲近女子?
但是他又确实看见了……床上的女子身着粉衫,衣衫不整,被他的易执师叔紧紧抱在怀里……若真无此人,他又怎么会幻想出这等具体的形象?
“嘿嘿,活该,谁令你不敲门就闯进去,这毛病早该改改了,最好让易执师叔帮你改。”
“师弟!!你怎可见死不救?!”
“师弟”立刻朝他笑起来:“师兄,你既已准备要自绝经脉,还要我救什么,自绝吧,现在自绝还来得及噢。”
——日后被师叔惦记上,岂不是死得更惨,自绝经脉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那位师兄大约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惨兮兮地举起一只手,盯着自己的手腕:“那师兄先行一步了……嘤!”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的门突然“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他们齐齐看过来,师广陵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内:“樊离,你太吵闹。”
樊离正是举着手嚷嚷要自绝经脉的那位,一见师广陵,立刻把手背到身后,两个人反应迅速,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拜见师叔!”
这两个年轻人一人名叫樊离,一人名叫玉荆,是太极峰峰主的两名入室弟子。
师广陵垂着眼睛看向他们:“三师弟可有话要你们带给我?”
两名年轻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地上爬起来,樊离便说道:“师父三天前算到师叔已入大界,却迟迟未归,便差我二人来寻。”
太极峰的人多擅长追踪之术、设界之术,樊离又是其中佼佼者,他只要引定一个人的灵压反应,那人就算在千里之外也能找到。
师广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私事尚未办妥。”
那两个年轻人又偷偷地看向彼此——私事?不得了,易执师叔居然也有私事了?之前他看到的衣衫不整的女子果然不是错觉吧!
“门派内可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如此焦急要我回去?”
樊离急忙将飘出去老远的思绪收回来:“昨日有一人携师叔的手印敲开山门,说是……您让他来的。”
师广陵“嗯”了一声:“别的呢?”
玉荆突然在一旁插嘴:“别的就是师父急着知道匀钟木的事,希望您快点回去。”
樊离一听这个,用手肘狠狠捅了玉荆的肋骨一下,把他师弟捅得“噗”地一声。师广陵侧过眼珠瞥向樊离,后者急忙将手收回去,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师叔,您别听玉荆胡说八道,师父还是担心师叔的安危。”
“三师弟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玉荆倒比你更适合做他的徒弟。”
樊离无话可说,尴尬地挠了挠头。
秦淮藏在师广陵身后听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从刚才他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声音还怪好听的,但是听上去年纪应该跟师广陵差不多才对,怎么还叫他师叔呢?
门外的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师广陵肩膀上方慢慢出现一双眼睛,充满好奇又黑溜溜地盯着他们,非常引人注目。樊离和玉荆本就对屋里的“女子”感到好奇,现在对方主动探出头,他们当然要看了。
师广陵察觉到二人视线的变化,扭过脸见秦淮正在他身后踮着脚往外瞧,顿时皱起眉头:“你的病尚未痊愈,为何下床了?”
“我痊愈了嘛……”
秦淮说完看着那两个年轻人:“这……这二位是?”
师广陵冷冰冰道:“我的师侄。”
樊离与玉荆登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上头顶,浑身鸡皮疙瘩狂喜乱舞。师广陵对这女子的态度他们都看见了,介绍他们时候的态度,他们也都看见了——易执师叔翻脸比翻书都快!
两人突然抱拳,颇有默契地朝秦淮一拜:“姑娘好,樊离(玉荆)这厢有礼了!”
——是凡人又怎么样,看着年纪小又怎么样,将来辈份肯定比他们大就是了,拜吧拜吧!
“……”
秦淮愣了一下,赶紧朝那两个人一鞠躬:“你们好!”
——古人都是行什么礼呢?她也不清楚啊总之鞠躬应该没错吧。
“我叫秦淮,快进来坐吧!”
第一次见师广陵家的亲戚,虽然是晚辈……但总要表现得和蔼可亲一点,不然让人家觉得她没礼貌。
樊离和玉荆本来没想进屋,但是秦淮这样说了之后,师广陵却没反驳,他们又实在好奇,便兴致勃勃地进了房间了。
“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茶哈。”
师广陵走过去制止秦淮:“你坐到一边休息,我来。”
樊离和玉荆一听师广陵这样说,吓得差点蹦起来,急忙跑过来抢道:“还是我们来吧!”
——让易执师叔给他们泡茶甄水?他们又不是活腻了!
秦淮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两个年轻人按回桌边坐着,她笑着对师广陵说:“你的师侄们还真是谦逊……”
比现在很多年轻人好多了。
师广陵的心思压根就没放在樊离和玉荆身上,他看着秦淮低声问道:“我令店家准备了吃食,你待会儿用一些,既然门派里派了人出来,还是得赶路。”
他说完却担忧起来:“你的身体若扛不住,便再注意一天。”
“我早就没事了!”
秦淮连忙拒绝,她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过我真觉得饿了,你不说我还觉不出来。”
她说完看了一眼站在桌边冲茶,假装自己是聋哑人的两位师侄,低声道:“不在人家面前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无需理会他们。”
师广陵根本没朝他俩瞥一眼,起身往屋外去叫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