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跳得更快了。
她皱眉,低头看了看殊墨那狼狈到不忍直视的面容身体,果断别过头。
爱上这货?
她是有多欠虐?
“这跟我是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是男的就行了,更何况我马上就成年了……”
殊墨淡淡地强调了一件事实,而后想了想,又问:“要不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是高一点儿的还是矮一点儿的?胖的还是瘦的?美的丑的?”
鲛人未成年之前没有雌雄之分,成年之后才会长出性征器官,用于交合,繁衍后代。
至于外貌体态,也可以做一些细微的调整,比如高矮胖瘦,美丑之类的。
未成年之前的缺陷,在成年之际都能弥补回来,这也是为什么鲛族里鲜少有貌丑之人的缘故。
皎月听着他的话不由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啊。”殊墨不以为然,说着话却是又打了个呵欠,似乎累得很了,“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等我成年的时候,就尽量避开,免得你喜欢上了。”
“你!”
皎月一听就来气,但又不知这气是从何而来,烦死了。
她忍住把人直接丢下去让他自生自灭的冲动,想也不想就怒道:“你别自作多情,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是谁啊?”
“四海之王!”
皎月故意说得很大声,但话音落下之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起来。
敖燧召她进龙宫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跟龙王求个在鲛族里不用藏藏掖掖生活的恩典。
她怀着满心期待,在见到龙王那伟岸身姿之时,以为他乃是四海之王,必然心胸宽广,定能准许她的请求。
却没想,就在她意念蠢蠢欲动刚准备开口之际,龙王就给她泼了满头的冰渣滓。
皎月没有见过多少外族人,更没有见过什么位高权重之人,敖燧是她见过最有气势的雄性,心中自然难免激动,只是这份激动却在那盆冰渣子淋下来的时候就死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喜欢就是这样,那她注定没有好结局了。
她在海族里恐怕也找不到一个不会看不起她的人……想到这里,她心里便越发失落下来。
鲛人只有千余年的寿数,她而今也算是过了半生。
余下的半生,还得一个人过下去,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而殊墨听着皎月的话就在脑海里想了想这号人物,随后神色诧异:“敖燧的话,那你还挺可怜的。”
“什么意思?”皎月惊愕,低头看他,又问:“你见过龙王?”
“见过啊……”
殊墨费力地眨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敖燧的自我就差不多是四海族民的自我。”
这话皎月没听太明白:“什么意思?”
殊墨想了想,“就拿我来说吧,四海族民都在说我是杂种,是不祥之物,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那么在敖燧那里,我就是一个应该被斩首示众的杂种,最好在他管辖的四海范围内永远都不要出现我这样的生命,尽管他并不认识我。”
皎月听得震惊不已,随后又忍不住喃喃问道:“那,那我呢……”
她想起了之前觐见敖燧时候的场景了。
“你的话,大概也可以想象……你的族人有多嫌弃嫌恶你,作为四海之王的敖燧,就会加倍地嫌弃嫌恶你。”
殊墨又打了个呵欠,继续道:“敖燧虽是龙王,但并没有得到四海海魂的认可,也就掌控不了海魂,他要是不想被反噬的话就只能妥协,以四海族民的所向为自己所向。”
皎月没有太明白殊墨话里太多的深意,她只是咬了咬唇,喃喃道:“那你说得还真没错,他就是嫌弃我……”
“龙目不识明珠,是他眼瞎。”殊墨淡淡笑着,随后却又跟了一句:“慧眼糊了稀泥,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皎月:“……”
到底是身受重伤,殊墨勉强保持着神志清醒也是难事。
他半阖着眸子,在眼中精气神儿渐渐熄灭的时候,忽然蹭了蹭身体,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皎月,你去海面上飞,去看看你飞起来的模样……”
也许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将他本来就沙哑慵懒的嗓音衬托得越发暗哑。
像是吹沙碾石,满是历经风霜之后的沧桑沉淀。
明明是个要死不活的人,却感受不到他的累。
大约这条命就在这儿,不管是漫长还是短暂,他都在努力地往上爬着……
皎月听着他的声音忽然忍不住眼眶酸胀。
她听了他的话俯冲而下,在距离海面只有三两丈的距离上面往南飞。
宽阔的翅膀带着疾风,掠过水面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被掀起来的波纹。
水面上映射着她的倒影。
羽翼丰满,连疾风也无法从缝隙中穿过,长发和身上的蓝色鲛绡迎风而舞。
她看到自己在飞,比任何时候看见的自己都要自在。
有些事情,即便是没有做过,也仿佛拥有本能。皎月忍不住在上空盘旋,然后翻转……有种沉寂了太久太久的天性被忽然释放的畅快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心里有声音在满足地喟叹,说着她本该如此的呢喃。
☆、第9章 冲动
皎月这一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从前因为这双翅膀带来了多少黑暗,那么她现在就有多震撼。
“与生俱来的天性是藏不起来的。”
“就算你把它切了捣了烂了,它也是长在你身上,刻在你灵魂里的。”
“你难道不觉得用它飞,比你用鱼尾游更自在吗。”
殊墨说过的话忽然在她脑海里想起,她在这一瞬间忘记了从前的哀叹,激动地叫了殊墨,想与他分享这陌生而又令人喜极而泣的震撼。
却没听到回应。
她激动的心情瞬间就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透心凉,连挥动翅膀的力气都没了。
他是在嘲笑自己的愚钝?
皎月忍不住胡思乱想,可当她低下头,却看到了他沉沉睡去的模样。
原本白玉般的脸庞上满是天雷过体之后留下的焦黑痕迹,两只小小的犄角都好似蒙上了尘灰,失去了它应有的色泽。
他身上还有很多伤口,血肉翻飞,脖颈上被她怒极撕咬过的伤痕周遭已经布满了黑色的鳞片,淡淡的血色早已干涸。
她心中蓦地一痛,而后给他调整了一个相对而言更为舒适的姿势,这才将翅膀一抖,用了全力,带着他朝南而去。
她想,她大概记住了这个人。
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他就无情地撕开了她给自己的伪装,痛彻心扉。
却又给她舔舐伤口,绵长的温柔刻在了灵魂深处。
不庭山是一座临着南海的岛屿,林花茂盛,却寂静无声,没有多少鸟兽虫鱼之类的生命。
皎月带着殊墨找到了一片位于山林深处的湖泊,确认里面没什么危险之后,才带着殊墨落了下去。
鲛人是海族生命,只有成了年,能化人形的鲛人才能脱水上陆,要是没成年的小鲛人长时间脱水,可能会变成小鱼干。
殊墨就此沉睡。
而皎月在自吞咽下殊墨的血肉之后,体内就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吞咽了一整条灵脉,有着仿佛用之不竭,但无处可用的力量在体内徘徊。
她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只是日复一日下来,身体竟然有种要脱胎换骨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就是沉睡,不受控制。
她醒来时已是三个月后,殊墨还在身旁,和她睡去前的模样没有变化,蜷缩着身体,精致的眉眼微蹙,神色并不安稳。
而湖面正逢天光乍起,阳光通过湖面投射下来,漾着淡淡的波光,却不如深海神秘。
皎月收回目光,伸手去摸了摸殊墨的头发,想着他要多久才醒。
但很快就有一道巨大的黑影蓦地笼罩了整个湖面,如同黑夜,压抑而沉默。
而现在,还是初晨。
皎月神色不由一凛,抬眼看去,目光穿透湖面,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龙王敖燧!
他怎么在这儿?
皎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敖燧此刻立于不庭山之巅,化了人形的身体并不巍峨,却足以挡住从东而来的太阳。
投入湖面的,正是他那被阳光无限拉长的身影。
皎月完全想不清楚龙王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可脑海里已经下意识地把之前殊墨说过的那些与龙王相关的话想了起来。
她收回目光,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手底下已经把殊墨抱起,准备顺着水流往下游而去。
可就在这时,整片湖水都被敖燧抬手直接引上天际!
随着水流同时飞上去的,还有皎月和殊墨两人的身体。
只是,他们的身体没有飞得太远。
皎月很快被人隔空施法,用力扼住脖颈。
那力道大得无法想象,下一瞬,她的身体就被重新摔在了湖底,溅起了泥泞,沾染满身污垢。
施法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敖燧身侧。
皎月记得这个人,是龙宫的护法左修。
数月前,她因为织出来的鲛绡得了龙王的夸赞而被召去龙宫的时候,左修就曾在宫殿门口对她露出一个十分和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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