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抛却了一切之后,身无拘束的好处!
是夜,陆樱入睡后没多久便做起了梦。
起初,一切都笼罩在烟雾弥漫中看不真切,而随着烟雾一层层的散去,幽闭的深井水牢再次出现了。
上帝视角下的陆樱可以轻易的纵观水牢中的一切。
那个‘她’仍然被困在水牢之中,然而与之前那次所见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所有镣铐都已经被卸下,整个人了无生气的靠着井壁瘫坐在地上。
‘她’,死了吗?
没有起伏的胸膛似乎已经无声的给出了答案。
陆樱盯着‘她’久久,久久……明明很清楚‘她’的死是必然,否则又何来现在的她,可是心底却不知为何依然执拗的升出一种企盼来。
这时,本已是死物的‘她’仿佛动了一下,陆樱也不知道那一下是否是她盯着‘她’太久所产生的错觉。然而很快‘她’面前古井无波的水面就像在发出某种回应,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伴随着涟漪而来的,是一连串令陆樱深感不安的水泡。
在视线从‘她’转移到水面,陆樱便莫名的感觉到在那片幽深的水面下似乎正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窥伺着她。
而不待陆樱细探究竟,眼前的场景陡然一转,同样的烟雾弥漫,当烟雾散去,入目的景象却令陆樱深深为之一震。
这是一幕难以形容的景象,硝烟还未散尽,残破的军旗竖在远处的城楼上,看着那面染血的军旗,陆樱的整个脑袋都是木的。这里,她的脚下,这片遍地残缺不全尸首的废墟,它竟然就是大周。
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摇摇欲坠的城门外。
陆樱走近,依稀可以辨识出石碑上的字迹,但许是没有遮掩,石碑风吹日晒,表面上板结了一层厚厚的沙土角质层。陆樱伸手抚上石碑,尝试着抹去那层坚硬的角质。
而随着陆樱手上的擦抹动作,沙土簌簌落下,石碑上的字迹逐渐清晰的显现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陆樱从睡梦中惊醒,满头满脸的冷汗,瞥了眼头顶上方的时间,还不到四点。
两人睡得不算远,陆樱这边的气息一变,江诚便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江诚撑起身看向陆樱,不免为她难看的脸色而担忧。
陆樱抹去脸上的汗,吁了口气道:“没事,做了个梦。”
“噩梦?”
陆樱略有迟疑,顿了顿道:“算是吧。到了甘城之后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是那个尘封了百年的秘密即将一朝在眼前揭开了似的。”
“你害怕秘密揭开之后的结果?”
双眼空茫的望着一处,陆樱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或许和我有着某种关联。”
“别胡思乱想了,”江诚又躺了回去,双手垫在脑后,“你别忘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揭开我所感兴趣的秘密。”
陆樱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不无调侃的意味,也不禁回忆起两人相识之初,只能说江诚这话说得确实足够诚实。
有了这一打岔,陆樱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只是再无睡意,遂直接盘起腿开始理气。
江诚见她脸色恢复,勾了勾嘴角,闭眼假寐。
另一方面,贪狼的这一夜是在狭窄、滞闷的车厢里度过的。
推开车门,扑面而来的象征着清晨的空气却并不那么清新,不过舒展开身体,大大撑了个懒腰的单扬还是深深吸了一口,迎接那仿佛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朝阳。
在单扬下车之后,其他贪狼众也陆陆续续的醒来下车。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晨间活动,身为队伍中老小的方闻从后车厢里取出简易的锅碗瓢盆,生火给大家做晚饭。
吃早饭的时候,单扬一边咀嚼一边口齿含糊的问方闻:“小九,你这追踪器不会坏了吧,前面就一悬崖,它信号的最后接收点是悬崖正中,别他么告诉我那两家伙自个儿把自个儿开悬崖里头了,你确定你这追踪器不是在逗我们?”
“说不准被他们发现了,把追踪器拆了仍悬崖底下误导我们。”一人猜测道。
“追踪器上我安了防拆设置,如果中途就被他们拆下来,我们这边的追踪显示器上会有警示提醒。”方闻颇义正辞严的否定了上述猜测。
“这么说来,他们真把自己给开进悬崖下头了?”这话虽是从单扬嘴里说出来的,可就连他自己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未必。”秦雄在这时开口,沉稳的语气中有着一锤定音的质感。
“怎么说?”单扬立马一脸好奇宝宝样的追问。
秦雄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一瞬不瞬的望着前面云雾缭绕的深堑,仿佛看穿了什么,仿佛又没有。
少顷,秦雄吩咐方闻道:“小九,去把工具箱里的地图给我拿出来。”
他们这一路都循着追踪器尾随陆樱和江诚二人,一直也没看过地图。眼下这块儿地方,秦雄习惯性的微眯了眯眼,却是陌生的很。
华国的简版地图很快便在贪狼众中间摊开。
不多时,单扬惊疑一声:“咦,这里……我们现在应该就在甘城附近,从地图上看,没见又这么深这么大的悬崖啊!”
甘城这一带位于求领带,高高低低的起伏是有,万丈悬崖什么的却是没有的。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周自立都不自觉的发出疑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踏出空间,陆樱便深深皱起了眉,脑子里嗡嗡嗡一团乱响,其中仿佛有着一个声音在对她说着什么……
江诚见陆樱魔怔了似的径自往前走,心觉不妙,伸手一把扣住陆樱的肩膀,将她强硬的转过来面对自己。
陆樱乍然回神,一脸莫名有茫然的看向江诚。
“你怎么了?”江诚皱着眉问。
陆樱摇摇头,刚才那一瞬她的意识都是模糊的。
脑海中的声音再起,这一次陆樱的神识却还算清晰,她仿若听到谁在呼唤她一般的回头,入目所见却早已成了另一番模样。一栋栋简陋的土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尸骸遍野的土地——陆樱梦中的大周的土地。
此时的陆樱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陷入了幻觉,大周的城门近在眼前,城门上染血的军旗迎着不明方向的风飞扬招展,还有那块几近风化的石碑,这一切都与她梦境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抬手反扣上江诚的手腕,陆樱回过头仰视江诚。
“你看见了吗?”她问。
江诚低下头与她对视,眼中的不明所以已经给了陆樱答案。
“看见什么?”
“大周。”陆樱简洁道。
江诚脸色微变,眉心不自觉的骤起。
“你产生幻觉了?”
陆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果断摇了摇头,如果此刻她真的深陷在幻觉中,那么绝无可能和江诚如此理智的对话。所以,眼前的这一切,难道是冥冥之中上苍的指引?
“你信我吗?”盯着江诚异于常人的淡色眼眸,陆樱认真的问。
江诚眉心一展,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说呢?”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那就跟我来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陆樱牢牢的扣着江诚的手腕往前走。当然,这对于江诚来说,或许还算得上是一种享受。
江诚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陆樱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闪避举动,明明那些地上根本不见任何障碍物。
“那里有什么?”在陆樱又一次闪避时,江诚出声问道。
陆樱回头觑了他一眼,答:“尸骸。”
“尸骸?”江诚又一次朝陆樱闪避的那个点看去。
陆樱没有多做解释,毕竟江诚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脚下那一层叠着一层的尸骸,她的闪避其实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的,她也只是在经逢尸骸头颅部分的时候躲避一下,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心安罢了。
城门看着很近,却就像远征途中遥望到山峰,非咫尺之遥。
陆樱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一步一步坚定的朝前走着。
地势渐渐走高,在江诚眼里他们已经走到了甘山脚下。这里,就算江诚什么都看不到,凭借着本能也可以嗅到逐渐逼进的危险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一直不断朝前走着的陆樱突然停了下来。
江诚见她伸手就要摸上一块遍生苔藓爬满荆棘的石头,在她的手指将触未触之际便一把握住,将她的手包进了自己的手心。他此时自已是清楚陆樱眼中所见的与他所见的不同,可不同又如何?荆棘是真实存在的,触碰荆棘就会被扎伤这一点也是无可改变的。
“怎么了?”说着信她,且诚如所言完全信赖的赶着她走了一路的人,却在此时突然出手阻拦她,陆樱不免有些莫名。
“你想干什么?”江诚看着她问。
“石碑,前面是一块镌刻着大周朝最后兴亡史的石碑。”陆樱道,因为知道两人所见不同,她还刻意解释了一下。
江诚抿了抿嘴唇,道:“我只看到一块爬满荆棘的石头。”他这么说着,已经从后腰抽出锋利的短刀,冲着石头上粗粝的荆棘便是一通挥砍。很快荆棘条簌簌落下,露出里面长满苔藓已经风化得瞧不出原样的石碑。
江诚用刀随手刮下厚厚的一层苔藓,苔藓之下略嫌湿润的石碑上依稀还能辨识出模糊的字迹,却不是江诚所熟悉的汉字,而且只能看清短短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