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容翻了个白眼:“吃没得吃,你说好不好?”
年迈老僧眉头一紧,询问的眼神朝着送饭的灰衣小沙弥与红衣长老投去,“这是怎么回事?”
送饭的灰衣小沙弥面色通红羞愧低下头,红衣长老叹了口气,用草原语低声向年迈老僧将事情经过简要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是小事。”年迈僧人听完,对着令狐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圣女放心,既然圣女愿意留在烛光寺,自然要按照圣女的意思来,这就为您上酒,只是佛国少有烤全羊,用烧鸡替代可好?”
“住持,这怕是……”
红衣长老明显觉得不妥,刚要开口却被年迈老僧的眼神示意给止住。
令狐容被年迈老僧的话弄得有些愣神。
佛寺清修之地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令狐容说:“那就先来只烧鸡好了,给我找来吧,我很饿了。”
年迈僧人对灰衣小沙弥招了招手,后者忙不迭将之前端来的素斋重新端走,红衣长老也对年迈老僧双手合十一礼后退出了禅房。
“不知圣女还有何处不满意,有何需要烛光寺为您做的?”
年迈老僧面带笑意,语气和蔼,如同对待顽皮孩子的慈父。
“我不想遵守过午不食那套,我要一日三餐,且顿顿有肉!”
“可以。”
“我要随时能和南宫无痕见面!”
“如您所愿。”
“我不做晨课晚课!”
“没问题。”
“我想随时出寺都行!”
“没问题。”
“而且不许派人跟着!”
年迈僧人笑着说,“为了您的安全,这个不行。”
令狐容眉毛一瞪:“为什么不行?派人跟着我,我不就成了犯人吗?那还有什么意思?”
年迈僧人道:“圣女误会了,您是烛光寺最尊贵的人,没有人敢将您当作犯人。只是目前以您的实力,若是单独外出很难自保。何况如今整个西迦佛国皆知圣女回归,您若随意出现,必然引起骚动。”
“我实力难以自保???”
令狐容用指头指了指自己,一脸难以置信不满道。
“好吧,的确难以自保。”令狐容黯然。
“圣女莫要灰心,入了烛光寺自有许多高手会护您周全。另外,还有这个。”
说着,年迈老僧递给令狐容一把钥匙。
“这是何物?”令狐容奇道。
“藏书阁的钥匙。”
“藏书阁?就是烛光寺后面藏经阁旁边的那栋小破楼么?”
令狐容早在烛光寺逛过好几圈,烛光寺僧人借阅经书之地是藏经阁,藏经阁旁边有一座几乎破旧到一场雨就能吹垮的破旧小楼,挂着藏书阁的小牌子,但是从来没见人进去过。
“不错,那栋楼正是藏书阁,里面的是只有历代圣女有资格入内查阅的书籍。”
令狐容眉毛一扬,并没有用手接过年迈僧人递来的钥匙,“一些破书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稀罕去!”
烛光寺诸人无非是想借着这一些所谓圣女独有的特权给她下套,让她渐渐接受自己圣女的身份,如温水煮青蛙。她才不会上这个当。
年迈僧人早料到令狐容的反应,笑意不改:“据前任圣女所说,藏书阁内藏有功法三十一部,其中一部名为'八部轮回'。与之相应的轮回塔也藏在藏书阁内。”
“八部轮回?”令狐容眼前一亮。
这是与她所练的九天幻境旗鼓相当的一部功法,若是真如年迈僧人所言,藏书阁倒是真不妨去上一去,学习一些上乘阵法,增强自己的实力,说不定最后能够摆脱这群讨厌的僧人。
“好吧,我有心情了就去看看。”
令狐容终于接过钥匙,随手扔在案几上。
年迈僧人点点头,依然一脸慈祥笑意。
“圣女还有什么需要么?”
令狐容想了想,问道:“贪,嗔,痴,慢,疑,不正见。是谓佛教六大根本烦恼,我占了个全。仓吉嘉措,即便如此,你们还要说我是圣女吗?”
名为仓吉嘉措的年迈僧人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又恢复:“圣女就是圣女,您无需怀疑自己。而且老僧有预感,您是我们西迦佛国最特别的一位圣女。”
“不错,破了荤戒,吃肉喝酒还实力不济的圣女,确实特别。”令狐容说道。
“行了,一会儿赶紧送饭来,我困了先睡会,你先出去吧。”
仓吉嘉措双手合十一礼,退出了禅房。
令狐容看着案几上的那把钥匙,有些出神。
仓吉嘉措出了门,发现红衣长老并没有走,而是在门口静候。
“住持,圣女如此行为放纵,是否不妥啊?若是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会…”
“怕是会如何?”
仓吉嘉措恢复了住持的威严。
红衣长老声音不自觉弱了一分:“会议论咱们烛光寺的。”
“我烛光寺何惧天下人言?当年臧否大师前往大秦带回来第一任圣女时所经历的议论还少么?”
“可是…”
仓吉嘉措淡淡扫他一眼,“臧否大师带回来的第一任圣女不仅不守荤戒,还曾是风尘女子,有个儿子。”
红衣长老一惊,这是寺中普通僧众绝不知道的秘密。
一直以来关于历代圣女的来历,只有住持才有资格知晓,一时间,他冷汗涔涔而下。
“在我看来,我们这位圣女,将是烛光寺八百年来最伟大的一位。”仓吉嘉措淡淡道。
“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小僧告退。”
红衣长老双手合十,躬身重重一礼,忙不迭离开。
第一四零章 金风玉露
“你是怎么说服那群僧人的?我这些天每日守着烛光寺的规矩,过午不食,还只能吃那些不沾荤腥的素斋,可憋死我了。还是容儿你厉害。”南宫无痕看着令狐容禅房里满桌的佳肴美酒,发自内心佩服道。
“那当然了,我是谁。我才不会怕这些个僧人,他们既然硬要把圣女这个名号安在我头上,我自然要找他们要点利息。就是吃几顿好的而已,还算是便宜他们了。”
令狐容一手抓着一只烧鸡的鸡腿,嘴里刚刚咽下一大口葡萄酒,含糊不清道。
“南宫无痕,你也吃,咱们好好补补。”
“嗯!”南宫无痕重重点了头,抓起一块鸡胸肉开始啃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注意形象,反正当时逃出望京一路逃亡时从大沙漠走来,二人见过彼此太多狼狈的样子,早已习惯了。
很快酒肉告罄,二人心满意足各自躺在一把椅子上,一副满足的样子。
“嗝,吃饱的感觉真好。”
香醇的葡萄酒终于激荡起微醺的酒意,二人脸上皆泛起了红晕。
“不能活的时候,觉得活着真好。活着却忍饥挨饿的时候,觉得吃饱就行,吃饱了,就觉得要吃更为美味的佳肴。人的一生就是这么不满足的,有了好的总想要更好的,真是不知足。”
令狐容舒服地感叹一声。
南宫无痕亦躺在椅子上,红彤彤的脸上带着笑道:“不错,可是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得的吗?人若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何必活在世上呢?若是轻易便满足于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那么接下来的时光除了等死,似乎就无事可做了。想着反正日后的日子皆是自己满意的这般模样,早死或者晚死又有何益?”
令狐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眉目弯弯,“不错!说得有理!为人便是为人,何必非去做圣贤,想那么多做什么!活着便好好活着吧,若没有那些追求,人生又有何趣味?我自开心的活着,无非被人骂一句庸俗罢了,何须管他人那些口水?”
南宫无痕却听出了些意味。
因为他知道,令狐容自一进宫起,虽被皇上青眼相待,却遭到其他后宫妃嫔的非议与记恨。在朝堂之上,她亦是大臣口中的“祸国妖姬”。其实南宫无痕明白,哪些东西是令狐容根本无意沾染的,哪些事情是她不得不为的,每个人为了自己能够活着,总得付出努力,巨墨门并非一个慈善组织,要想获得回报,必须付出代价。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活着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不收任何人控制,发自本心的活着。
而这些,他虽说不算感同身受,却始终放在心上。
“容儿,你受苦了。”
南宫无痕看着令狐容的醉态,有些动情,觉得鼻子发酸。
“嗯?”
见到南宫无痕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摸着自己圆滚滚肚皮傻笑的令狐容忽然抬起头,有些疑惑。
南宫无痕目光灼灼看着令狐容,“我发誓,以后一定带你离开,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令狐容摇摇晃晃起了身,左拐右拐走到南宫无痕面前,两手捧着他的脸,“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我一辈子不会离开你,我要带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