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皱了下眉头,轻声道:“你别总是通灵了。今天你一路上通灵过来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身体会承受不住。”
王汀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真不是电视上的那种通灵少女什么的。我的情况不一样。小戴离开车子跟回到车子都带着行李箱。这点比较奇怪。一般来说,为了彻底地消灭证据,他应该将行李箱也处理掉。这个箱子是世面最普通的行李箱。既然小戴一单生意就能有十万块的进账,他又不惜绕了大半个城市来减轻风险,没理由为了区区几百块钱的箱子冒险,除非这个箱子有其他重要的用途。”
周锡兵转头看她:“有人点名要这个箱子。”
性心理偏差多种多样,SM是一种,窒息体验是一种,靠近死亡是另一种。人类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追逐更深更刺激的体验。
王汀沿着花坛朝前面走,没有回应周锡兵的问题,而是继续猜测抛尸地点:“考虑箱子重量对行走速度造成的影响,他从车子步行到目的地应该不超过二十分钟。碎尸必定有一个极为妥当的处理方式,可以瞒天过海消失在我们眼前。而且这个处理过程非常快,尸体没用什么时间就被解决掉了。处理完尸体以后,他又拖着箱子重新回到了车上。点名要箱子的人也许在此之前已经跟他联系上了,也许他这项业务是固定的,随时会有主顾找上门。”
第37章 天使旅行箱(十一)
花坛附近的环境与两天前相比, 并没有多少变化。冬天日头短, 太阳已经靠近了远处的山峦。这几个小时的劳累对它而言,似乎已经透支了所有的热度与温情, 太阳整个身子都懒洋洋的,仿佛随时会掉下去一样。
落日余晖在王汀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红亮的光晕,然而这光也跟冬天的黄昏一般冰冷而虚弱。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头一般, 声音带着点儿迷茫的缥缈:“邱畅有残虐的嗜好。她曾经养过一只小奶猫, 非常宠爱它。后来有一天,小奶猫的眼睛被挖掉了, 四肢都被打断了, 她哭得非常伤心。兽医建议给这只小猫安乐死, 她却坚决不同意。所有人都说她跟这只小猫感情深, 不舍得。可我有一次却看到她对着不停哀嚎的小猫微笑。”
冬天傍晚的风吹在人身的,寒飕飕地, 让人的心都发起抖来。
王汀叹了口气:“我一开始怀疑她是吃醋,希望用自残跟残虐的手段引起邱阳的关心。她对她哥哥有种病态的迷恋。后来,我再回想起来时,却觉得她更加享受折磨的过程。鲜血与死亡, 哀嚎与挣扎, 就像她的鲜花美酒一般,可以让她愉悦兴奋。当然, 你可以将这些理解成我的嫉妒, 毕竟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 她不是偶然找上小戴的。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斜坡的拐角处形成了一个风口, 她站在那里,大衣领子翻飞,仿佛信鸽的羽翼。
周锡兵下意识地拽着她的袖子出了风口,却没有说任何赞同或否定的话。他松开了手,只看着斜阳下枯草凄凄,将话题又转移到了抛尸地点上头去了:“现在关键得撬开小戴的嘴巴。他跟邱畅是怎么联系上的,尸体又被他丢到哪儿去了。如果他肯说实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们在附近又细细找了一圈,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地下电缆自觉没能帮上忙,跟手机搭话时都小心翼翼的:“那个,我这两天都仔细看了,没有什么人过来。前天晚上对面来了警察之后,那些飙车的人也不来了。我真的没看到坏人,也没有任何拖箱子的人。”
王小敏叹了口气,十分感慨的模样:“你们就是缺乏除暴安良的意识,没有为世界和平而努力的概念,不然哪至于这样。”
可怜电缆一把年纪还要被只小手机diss,居然还不敢回嘴。它讷讷道:“可惜路没了,不然路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它比我聪明多了。”
王汀敲了下王小敏的手机壳,轻声跟电缆道谢:“已经非常麻烦你了。你放心,这里很快就要拆迁改造了,到时候肯定能有很多……东西陪着你。”
两人遥遥地看了眼对面的厂房。王汀突然间笑了起来:“我们也没有白忙活,起码警方捣毁了一个聚众赌博吸毒的窝点,还揪出了隐藏的当地公安保护伞。”
派出所的李所长跟县局的侦查大队的一位副队长充当了保护伞。他们不仅从赌资中拿抽头,还配合组织者故意搞突然袭击,好趁机敲诈勒索。捞一个人就是十万块。不愿意花钱保平安的人正好就成了他们的工作业绩。典型的警匪一家沆瀣一气。
周锡兵转过了脑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即使是歪打正着阴差阳错,能做一点是一点,老百姓总会知道我们的努力的。”
太阳终于落下了山头,冷风愈发凛冽。周锡兵口中吁出的气凝结成了一团小小的白雾:“走吧,要相信市局同志的工作能力。既然现在立案侦查了,肯定会有个结果的。”
“我们去对面厂房看看吧。”王汀抬头唤住了举步欲走的周锡兵,目光落到了那条被暴雨冲毁的路上,“既然来了,也不差这几步路。”
周锡兵微微蹙额,迟疑地询问:“这也是灵气告诉你的?”
王汀摇了摇头:“没有谁告诉我,我只是觉得这条路或许联系着其他东西。尸体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太阳一落山,暮色便蠢蠢欲动。汽车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地询问手机:“我们不会去危险的地方吧,他们会不会有枪?打到身上会很痛的!”
王小敏深切地鄙视着哆哆嗦嗦的汽车,这家伙竟然敢趁着上石子路的时候发抖:“这算什么啊!阿奇家的汽车都被打瘪了都没吭一声。”
王汀想到林奇那辆到现在还丢在4S店里头,连修车师傅都建议不如重买一辆算了的宝马7系,立刻识相地逼迫自家手机闭嘴。那辆车不是不疼,而是她跟王小敏都听不到私人轿车的哭泣。
厂房附近冷冷清清。路上还是尘土飞扬,汽车开过去不停地咳嗽着。两人下了车,盯着厂房门看了片刻,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周锡兵的口鼻间呼出了一团白雾,解释道:“市局跟当地警方都仔细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
王汀点了点头,她并不指望藏尸地点会这样轻而易举被发现。毕竟这个聚众赌博吸毒的窝点,人员构成相当复杂。不管怎么说,死亡这个概念对大部分人而言,还是相当严重的。尸体被轻易发现的话,很可能泄密,继而引来警方的调查。
大门紧闭着,周锡兵看了眼旁边的环境,然后将一块石头挪到了墙角,估计了距离便踩着墙翻身进去。他叮嘱王汀:“你回车上坐着,我在里面走一圈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话音刚落,王汀的脑袋已经冒出了墙头,她朝周锡兵伸出手:“拉我一把,我不太敢跳。”
周锡兵一愣,伸出了胳膊。王汀借力,被他半抱着总算踩到了实地。
周五晚上太过于慌张,她没能细细寻找厂房里头的固定资产。这儿虽然废弃了很久,但如果最早是村集体的厂房,说不定还有些固定资产留下了。
她的姿态十分坦然,握住周锡兵的手跟松开时都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从墙上下来时,她的长发拂到了周锡兵的脸上,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反应,头发已经滑落开来,只有一点淡淡的清香从他鼻端扫过。
周锡兵再抬头看她时,王汀的目光已经挪到了厂房上,她正眉头微蹙,似乎在凝神感受着什么。天色灰蒙蒙的,预示着夜晚的降临,晚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她也毫不在意。
手机藏身在口袋中,细声细气地喊着:“有没有谁能听到我说话啊?谁是固定资产,出来跟我聊会儿天呗!”
厂房里头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寒风吹动门板发出的声响。王汀沿着水泥路面朝前走,这间厂房就像个大仓库一样,前后空地上栽着几棵树,叶子快要掉光了,显出了寂寥的凄凉。树干有部分让旁边的烧烤架子熏黑了,看上去愈发惨淡。如果她能听到树木的声音的话,也许她的耳朵里头现在是喊疼的哭声。
手机有点儿沮丧,委委屈屈地跟王汀汇报:“它们都不理我哎,好像没有固定资产在。”
这也不是没可能。也许厂房建好了以后,工厂没有开工就没下文了。只要它们还没有录入固定资产的账中,就不能完全被当成固定资产管理。王汀脚步不停,继续往里面走。
周锡兵见她表情严肃,只紧紧跟着,没有开口打扰。他不清楚通灵的讲究,但跟紧点儿总是没错的。
厂房里头被翻修过了,房间布置得颇为豪华。王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扭开了门把手,看到了不少音响彩电之类的家电。可惜它们都沉默着,没有任何一件回答王小敏的提问。看来,这些都是私人购置,不是作为企业模式管理的。
王小敏的喊声愈发有气无力起来,朝王汀发出了抱怨:“这么大的厂房,就没有一件固定资产吗?真是讨厌啊,好无聊,都不陪我说话。”
它的怨怼刚落下,厂房的角落里头响起了一阵细弱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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