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林奇清了清嗓子,胆大包天地当场diss自己的领导:“哎哟,领导,你这可是蹭你女朋友的便宜。通常广大人民群众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什么来着?对,吃软饭!”
周锡兵跟在护士身后走,脑袋也不回一下:“新时代的成功男人一大检验标准就是有没有软饭吃,这是硬实力。”
护士姐姐倒是笑着回头搭理了一遭叫领导的话给噎到了的林奇:“看,这就是气场的问题。”
出门办事,有没有熟人真是大不一样。尽管王汀的朋友没有领着周锡兵跟林奇走后门插队,但两人还是在护士见缝插针地安排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完成了体检工作。从头到尾,他们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打完了这场体检战。
林奇眼睛发直,然后愤愤不平:“领导,我不是批评你女朋友,真不够意思。我这认识她也有一年多了吧。怎么去年体检的时候,她就不给我安排一下呢,真是白瞎了警民鱼水情。”
周锡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林警官立刻狗腿地强调那全是纯洁的革命情谊,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鱼水情。
护士姐姐看着他俩乐,指点了一下体检食堂的位置就自己回去忙了。周锡兵道了谢,带着林奇一块儿往今年新建的食堂的走。
林奇做腹部B超显示他有点儿胆囊壁毛糙。往食堂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愁眉苦脸:“以后鸭蛋黄不能吃了。太惨了,我就爱咸蛋黄啊。”
周锡兵相当善良地为他排忧解难:“别愁,要是端午节工会发咸鸭蛋的话,我替你拎走,绝对不浪费一丁点儿食物。刚好王汀会包粽子,多包点儿咸蛋黄的粽子不错。”
林奇默默地看了领导一眼,真是急群众之所急,他真是谢谢领导了。他还是将咸鸭蛋拎回家,自己切开了,闻着味儿也好。
周锡兵嘲笑他那点儿出息。
林奇强调色香味,这眼睛鼻子嘴巴就是各司其职的。他吸着鼻子,流露出陶醉的神色:“那味儿多香啊,完全不一样。”
周锡兵斜眼看厕所标志,自己的手下这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林奇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厕所,尴尬道:“这也是人间百味,大不同的。不信你仔细闻闻。”
周锡兵没兴趣陪着他发疯,直接嫌弃地扭过头。厕所旁边的窗户开着通风换气,他撇过脸的时候,刚好有个人出了厕所门往外头走。冷风吹到了这人身上,将他身上的味道恰好送到了周锡兵鼻端。周锡兵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变了脸色。
林奇不明所以,还在故意挤兑领导,强调让他闻闻。
“跟上。”周锡兵面色严峻,压低了声音解释,“这人身上味道不对,像是吸了。”
林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赶紧跟上了前头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
医院中人来人往,比起大清早的时候,此刻的医院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头攒动。他们跟在嫌疑男子的身后,迅速不动声色地靠近这人,防止他发觉以后依靠人群逃脱甚至会情急之下寻找人质。
两人跟着男人穿过了走廊,正准备趁着拐角处人少的时候动手抓捕。被追踪的男人结着拐角的警示镜看到了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尽管周锡兵跟林奇都身着便衣,但他依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拔腿就跑。
周锡兵见不能悄无声息完成抓捕,赶紧也抬脚就追,大声威慑对方:“警察,站住!”
那人一听“警察”两个字,跑得更快了。
林奇咒骂了一句,真是难得体检省下来几个小时的工夫,又得搭进工作里头了。
两人紧紧追着疑似吸毒人员。眼看着快要在走廊尽头逮到这人的时候,电梯门突然开了,里面冲出来一辆抢救床,直直地拦在了双方之间。扶着输液架拉着床往ICU方向跑的医生大声喊着:“让一让!”
所有人都让出了抢救通路,那个疑似吸毒男子立刻趁着这阵子动乱跑了。
艹,林奇轻声咒骂了一句,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消失在大楼门口。等他再收回眼神,落在抢救床后面跟着的家属身上时,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那个憔悴的中年女人正在哭着喊:“元元!你睁眼看看妈妈啊!”
抢救床上,周锡兵有过一面之缘的毒驾少年刘元满脸死气,口中不断地往外面吐着白沫,生命已经岌岌可危。
活动的抢救床被拖走了,周围人议论纷纷。刘元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一看年纪就不大。不少人叹气表示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这么没了的话,爹妈可怎么办。
林奇脸色变化不定,看了周锡兵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一起朝着ICU门口跑去。冰冷的金属大门打开了,抢救床被推了进去。刘元的母亲想要跟着,被强行拦在了外头。她哭喊着:“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人还好好的。医生都说他要好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啊。”
周锡兵不是医生,不清楚少年刘元具体的身体情况,可他是个从业十年来的老警察了,清楚有些吸毒的人即使住院治疗的时候,也会千方百计地从外头弄毒品进来,好满足毒瘾需要。刘元口吐白沫的反应,很像吸毒过量。
ICU的探视问询窗口开了,医生大声招呼刘元的家属过来拿病危通知书。周锡兵趁机问了一声刘元的情况,戴着口罩的医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强调了一句:“情况很不好,我们会尽全力抢救。”
刘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她丈夫因为容留棋牌客吸毒,棋牌室被关了,人也抓了进去。她医院、拘留所两头跑着,她以为儿子快要好了啊!
旁边人不明所以,不少同样家人在ICU里头抢救的家属蹲在她旁边安慰她,大意是小孩子命都比较硬,肯定能扛过来。
周锡兵皱了一下眉头,走到僻静处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林奇:“走,我们去病房看看。”
刘元所在的病区依然平静而热闹,医生护士忙个不停,病人家属也来来往往。在群体面前,个体总是显得无比渺小。起码在这里,周锡兵没有发现任何因为少年刘元生命垂危而惊惶到打乱了自己工作生活节奏的人。
周锡兵朝问诊台的护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在护士的带领下进了刘元所在的房间。因为他的病情不太稳定而且情况有点儿特殊,病区给他安排的是一间双人病房。虽说是双人间,但因为隔壁床的病人经常请假回家,实际上是单间的待遇。
护士抱怨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查房的时候,各项体征都平稳下来了。刚才一下子就突然不行了。”
周锡兵观察着病房的环境,询问了一句护士:“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探望他?”
护士摇摇头,老实回答道:“不知道。你看看我们外头,走廊上都堆满了加床。又是病人又是家属,这么多人,谁留意病房里头的进进出出啊。”
周锡兵的目光落在了床脚边的垃圾桶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动手翻动,但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垃圾袋中闪烁着一点儿银白的光。里面的东西在医院极为常见,是针头。
缉毒大队的警察来了,周锡兵简单说了一下刘元的情况,示意对方看垃圾桶中的针头。这东西,必须要有人拿给刘元用才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天在我们撞上刘元去ICU抢救的途中,我们还差点儿抓到了一个吸毒的男人。他应该是在楼下厕所中偷偷吸毒的,身上的味儿不对。我们一追,他就死命朝前头跑,刚好让刘元的抢救床给挡了一下,我们就没追上。我跟你们去做个嫌犯人脸拼图吧。不过他戴了帽子口罩,我只能大致估摸出脸型。”
周锡兵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特意提一下那个落荒而逃的疑似吸毒男。也许是刑警刻在骨子里头的本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这个叫刘元的少年的确是瘾君子,小小年纪便沉湎毒海甚深。但纵使如此,他也是公民,享受生命健康权。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肆意夺取他的生命。
原本提前结束体检是一件赚了的美事,可是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无论是周锡兵还是林奇,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儿松快的神色。刘元死了,医生抢救了两个小时以后,正式宣布了他的死讯。他的母亲当时就在ICU门口瘫软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医务人员不得不对她进行紧急抢救。
周锡兵记得林奇在他耳边念叨过的刘元的情况,开过年来才满十六岁的少年,鲜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缉毒大队的同事追问过刘母关于毒品的来源。刘母情绪激动地否认了是自己提供给儿子的。刘元住院以后是发过几次毒瘾,最初三天几乎一天都要发作好几回,后头却渐渐少了,最近的一个礼拜都没有再发作过了。就连医生都讲,说不定这一次刘元就能将毒瘾给戒掉了。
刘母哭喊着:“我这些天做梦都想他戒掉了,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儿子呢。”
警察对刘母的话持保留态度。他们见过太多主动给孩子找毒品送到医院的父母了,因为他们舍不得看儿子遭罪。可如果不是刘母为儿子找来毒品的话,那么东西从何而来?提供毒品给刘元的人是单纯的毒友或者供货者,还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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