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见丁楼烟进去了便松懈了下来,活泛活泛了筋骨,一直这么端着实在累人。
一转头见尚书千金的摆设还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且话还不说一句,低垂着头在夜色里瞧这就颇有些瘆人。
胭脂正想开口逗她说说话,却听后头有人叫道:“你们两过来一个,替本世子去送灯笼去。”
胭脂和摆设一道向后看去,杜憬站在那处看向她们,冲胭脂露了一个七分猥琐笑,“就你了。”他将手中的灯笼向胭脂的方向递出,“去外院亭子里把这灯笼给谢二公子送去,本世子走不动了。”
胭脂闻言应声,忙上前接过灯笼往外院去。
杜憬看着胭脂离去的背影眼神微暗,谢明升今日表现太好,谢清侧光靠皮相是可以抓住女儿心,可丁楼烟这样的名门闺秀未必会上钩,但抓住她身边的丫鬟倒是没问题。
若是有了这丫头在其中周旋,时不时吹吹丁楼烟的耳旁风,何愁得不到丁楼烟的心。
以丁善群疼爱女儿的心,只要丁楼烟喜欢的,他怎么可能不许。
这事若是能牵上头,也不枉费他刚头苦口婆心灌了那厮几杯酒又辛辛苦苦把人给哄骗出来。
外院离水榭和林里楼阁有些距离,可以说是极为偏僻了,胭脂走了许久才到。看见不远处一座亭子,她提着灯笼走进了亭子看了一遭,并没有看见谢清侧的踪影,她不由怀疑杜憬是不是喝醉了酒胡说来着。
外院四周静悄悄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又是临近湖边,到了夜里便是冷风呼啸,显得幽深可怖。
不过胭脂没放在心上,这地方比之乱葬岗简直是温柔窝。
她站了会儿便打算转身往回路去看看,却看见远处有个人朝这处缓缓走来,手中的灯笼昏黄摇曳,照着他清隽的脸庞,身上清冷味道去了几分,黑这般肃然沉寂的颜色,却让他穿出了一尘不染的清冷味道,干净的眉眼宛如水墨山水般清澈脱俗。
胭脂素来不喜暗沉沉的东西,可如今竟也觉得黑色很是好看。
谢清侧停在了几步外,淡淡看着她。
院外荡来湖面的水汽,夹杂着缥缥缈缈的花香。
胭脂一阵恍惚起来,他站在那处提着灯笼如上一世一般看着自己,让她不自觉的以为这四十七年间的种种都好像是个梦,他从来不曾离去……
可那又怎么样,也不过是恍惚以为。
她下了台阶向他走过去,离他几步远停下心中满心的愧疚。
胭脂看向他略收了情绪,微微欠身轻轻笑起,“奴婢请公子安,您可是又迷路了?”刚头见他那闲闲散散的模样就知晓必然在此处转了好几圈了。
这活脱脱的调侃,谢清侧是不会理的,他权作没瞧见胭脂,越过胭脂往另外一条小径走去,这方向俨然与水榭越行越远。
他这方向感简直太过悬乎,这么来来去去竟然没走对过一次,胭脂闭着眼睛倒着走都能比他先找到对的路。
胭脂在他身后也不提醒他,只离他几步远默然不语跟着。
二人提着灯笼,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僻静处,蟋蟀声嘘嘘作响衬得周遭更加寂静,胭脂提着灯笼停下脚步,忽道:“二公子昨日为何不认同奴婢的法子?”
谢清侧闻言顿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连眉眼都透着几分凉薄,他的眼眸太过深邃,看过来时好像透过了重山叠嶂一般。
胭脂看着他略带着几分调侃,“以谢二公子现下这般的处境,难不成还以为日后能与自己的堂哥平分秋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明升:“一个谢清侧就已经够受了,还加个杜憬,我不演啦,我要自杀!”
丹青手:“这不是有胭脂嘛,你放心她一定……”
胭脂:“……靠我?那我先自杀吧,你随后跟来。”
谢明升:“……”
丹青手:“……”
ps
丹青手:“为什么我看你们的评论总有一种看自己的托的错觉啊啊啊,我是不是有毒啊!…这甜腻腻的评论画风哟~~你们真的不是再哄我开心嘛,我感觉我脑子已经开始当机了,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鬼…哈哈哈……
你们这么甜甜哒,我决定国庆七天闭关写文……哈哈哈……”
宁王:“闭嘴行不行……”
端王:“没事,听着听着就麻木了。”
宁王:“麻你个香蕉八辣啊麻!”
端王:“……”
第45章
胭脂低头看着手中的灯笼被风荡的左右摇曳, 里头的烛火忽明忽暗, 又轻轻道:“只怕便是可以, 天子也未必同意。”
谢清侧微微挑眉梢, 听得这些非但不见丝毫恼意, 反而提着灯笼走到胭脂跟前,看着她神情莫测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胭脂抬头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面色肃然, 灯笼里微弱的光芒照在她清秀的脸庞更显稚嫩, 她缓缓道:“天子早已容不下谢家再出宝树, 更何况是花开两头的宝树。”
她顿了顿微微蹙起眉头,带着几分悲天悯人惋惜道:“公子的上一辈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自己父亲已然为了保全谢家甘愿自毁前途,难道连公子自己也要如此吗?”
见谢清侧不但没有反驳, 冷清的眼眸不复凉薄,透出了几分暗藏的凌厉狠意。
胭脂知道自己猜对了, 命薄虽没提到这些,但胭脂早觉谢清侧的父亲不可能是平庸之辈。
自幼与兄长一道读书识字, 亲爹又是大名鼎鼎的谢家宝树,谢家这样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子弟怎么可能会是浪荡无能的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这浪荡皆是他装出来的。
谢家是百年世家大族,根基极深, 谢家子弟遍布朝野,天子早已隐刺在心,谢老太爷是谢家宝树,所行所为皆为光大谢家, 却是身在局中却看不清局势。
而谢家大郎骁勇善战,却不知收敛光芒,早已成为天子眼中的钉子。
谢家唯一看得清局势的便是谢家二郎,他知晓谢家现下虽是鼎盛,但若是惹了天子忌惮渐深,那大厦倾塌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父亲和兄长已然锋芒毕露,势不可挡,若是他再出挑,天子必会将谢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谢家整个家族,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前途,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来安天子的心。
谢家大郎死后,谢家再无年轻一辈出挑,天子才放下来些许忌惮,虽然谢家日渐衰落,但却保全了谢氏一族的性命。
而下一辈的谢家子弟长成还需时日,到那时天子的羽翼早已丰满,已能掌控谢家又需依仗谢家,他自然会允许谢家再出宝树,不过不可能放任太多。至多也只许一个,所以谢家重点孙子辈中,只能有一个出挑的。
而谢明升已是命薄写下的谢家未来家主,无论过程多么曲折,结果都不会改变。
胭脂这般说,只是希望谢清侧知道自己的处境,心甘情愿的娶丁楼烟,免了他们三人情劫之苦,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胭脂想到此,看着谢清侧言辞坚定的骗道:“公子现下的处境要胜过谢明升至少要十年,可谢明升不会等,您再拖下去根本没有赢的机会。唯一的捷径便是拥有强大岳家的助力,而我家小姐没有一处不合适你。”
说是骗,胭脂也确实是骗他,先不说谢明升是不是命薄已定的谢家家主,就是没有命薄既定,以谢清侧现下的眼界和学识都不可能赢过谢明升,即便他有丁家这样炙手可热的新贵做助力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是与生俱来的,谢明升自幼在谢老太爷身边长大,而谢清侧是他娘亲养大的,他们二人所听所视的高度就已然不同,更何况其他东西。
一个世家大者,一个市井小妇,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再是叹惜不公又能如何,世道本就如此,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人仰望的,是旁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赶超这些人的起点。
罢了罢了,他这世再怎么说也比上一世好多了,至少他买得起糖葫芦了不是?
谢清侧垂下眼睫若有所思,再看向她时眼里好像盛了细碎耀眼的光芒,“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他看着她神情认真,问道:“还是你自己?”
胭脂避开他的眼,默了一响,“奴婢见识浅薄不懂这些,都是我家小姐说的。
她自幼博览群书,才智堪比男子。娶妻娶贤,公子若是能娶得我家小姐,岂不是得了世间至宝?”
胭脂这做媒的派头是越发有模样了,想当初她还只会操办操办冥婚,如今竟然能说的这般天花乱坠,下一世若是不当个媒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若是这一身本事儿没处使实在太叫她郁郁寡欢。
谢清侧闻言似对丁楼烟有了极大的改观,修长的手指在灯笼杆上摩挲,问道:“这些话也是你家小姐让你说于我听的?”
胭脂视线落在他手上,片刻后避重就轻道:“那日在茶章寺见过公子以后,小姐便将公子记在心里,只是苦于女儿家矜持无法明说,还望公子能多争取一二,若是不成也不至于将来后悔。”
胭脂低下头不再看他,又不慌不忙道:“这些都是奴婢擅自做主说于公子,只是希望小姐别在闷闷不乐,还请公子千万不要与小姐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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