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回以一笑颇有几分尴尬,那日过后便没再见过,她都忘了那件事,且后头伞都给苏幕烧了……
胭脂见他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便也抛到脑后,去了后头换头面穿戏衣,将早上练过的戏又重新过了一遍, 等了会儿便上了台。
等到湖边一轮戏下来,天色也暗了,胭脂下了台便慢慢悠悠往后头去。
戏台后头聚了一群人,褚埌也在里头, 正和荷花一道发喜饼, 俨然一对夫妻模样。
褚埌见胭脂过来, 便揽着荷花过来, 又提了一篮子喜饼给她,带着些许高人一等的语气平平道:“过几日便是我和荷花的喜事,你和你家相公有空便来吃喜酒, 不过码头那边事多, 有时候也脱不开身,我们也能理解。”
荷花一脸娇羞靠在褚埌身旁,看向胭脂颇有几分得意, “胭脂,你家相公若是脱不开身也没事,你一个人过来也可以,毕竟谋生计不容易,每日搬货也实在辛苦。”
胭脂闻言颇有些呆愣愣,像是不敢相信,这二人速度竟然这般快,他们说成亲就能成亲,为何自己却不能这般潇洒……
她伸手接过那篮子喜饼,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问道:“你们成亲花了多少银子?”
褚埌:“……”
荷花:“……”
褚埌看向胭脂,见她似有后悔,不由微微笑起看向了荷花。
荷花不由掩嘴一笑,仿佛胭脂没见过世面一般嗔道:“成亲花银子可是看不见的,处处都要花银子,鸡鸭订了一堆就已然花了不少,这喜酒就要摆上几桌,相公往教书认识了许多人,这一桌桌叫过来可是要不少人。”
胭脂闻言只觉深有同感,苏幕光随口一说,她就觉得银子哗啦啦地往外倒,更别提正经开始筹备,便也极为认同地感叹道:“成亲确实要花不少银子……”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们打算摆几天的流水宴?”
褚埌只觉胭脂在找茬,她嫁了一个在码头做苦力的,瞧着这样子,只怕成亲连喜事都没曾办过,现在却来这处指手画脚。
哪有人成亲摆几天流水宴的,那流水宴用银子可是往外泼的,便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经不起这般,这不是摆明找他不自在吗?
荷花见胭脂这样说,自然不愿意让自己落了下风,“胭脂,这些可不重要,重要得是和谁过日子,自家相公若是疼自个儿,便不在乎这些,你家相公三年后还能回来,应该是极喜欢你的。”
这一句可真真是带了嘲讽的,戏班子里的人可都清清楚楚,舍得让自家媳妇等了三年,又怎会真正喜欢,便是回来也是玩腻了才回来的,瞧着现下穷困潦倒的做苦力,摆明就是在外头混得不好,灰溜溜地回来,一时也觉得胭脂可怜至极。
荷花看着胭脂,心中隐约又有些窃喜,胭脂现下可不就是比不过自己,心里犯酸了?
胭脂近日和苏幕甜甜蜜蜜,整个都成了一只蜜糖阴物,闻言也没听出什么,反到有些羞答答。
只是被他们一头说来说去也没说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成亲究竟要花多少银子?
于是她就变成了晕乎乎的羞答答……
褚埌见状便也不想再理胭脂,转身又和戏班子里的人笑言。
荷花见胭脂还一副沉浸自家相公喜欢自己的可笑念头里,不由面露嘲讽,转身跟着褚埌去了。
胭脂看着他们,颇有些愁眉苦脸。
褚埌这后来的都已经要成亲了,她早早答应了苏幕,现下却也没个动静,而他们连喜饼都发了……
一群人围着他们贺喜,胭脂看着便越发羡慕起来。
戏班子里的人见胭脂如此便不由可怜起她来,当初褚埌显然是先看中胭脂的。
这时不时来看戏,明眼人哪还能猜不出来,本以为二人可以修成正果,却没想到胭脂还真有相公,过了三年才回来,听说回来了还在码头那处搬货,还要胭脂每日绣着荷包补贴家用。
听着说面皮子是好看,可光好看有什么用,好看又顶不得饭吃。
看看荷花现在多风光,嫁了镇上最体面的教书先生,这往后出门面上不都渡了层金光,都不用抛头露面的在外头唱戏了,往后只要在家中相夫教子什么都不用做,可不正舒服着吗?
胭脂不知旁人心中所想,只提着喜饼跟着他们一道出了戏台后头,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了苏幕,他正站在外头静静等着。
布衣清简,眉如墨画,容色过人,湖边月下轻易便成能成画。
见胭脂从后头出来,嘴角轻轻上扬,不由微微弯了眉眼,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胭脂见苏幕来接,面上一时笑开花,提着篮子便想窜出去钻到他怀里,可是一想到自己手上提着的喜饼便有些心虚,一时都不敢拿眼去看他,只躲在后头磨磨蹭蹭地走着。
苏幕见胭脂慢吞吞走着,便提步向她走去。
一行人热热闹闹贺喜而出,见得迎面而来的苏幕皆有些晃了神,镇上何时来了这般体面的人物?
这模样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瞧出这不是平平之辈,先不管这面皮好不好看,便是这通身的气派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褚埌见状不由嗤之以鼻,装得人五人六的又如何,还不是整日窝在码头那处搬搬货的苦力。
胭脂见他过来,心下越发虚,躲在后头一时也不敢出来。
苏幕站定在人前,又看见了那日的“呆头鹅”,便淡淡道:“不过来吗?”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她若是不过去,今晚也不用睡了,十之八九会被他磨砺死。
胭脂忙提着手中的喜饼,从前头挡着的人钻出来,几步就到了苏幕面前,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众人闻言皆不可置信,看向胭脂又看了看前头站着的这个人,也是一脸愕然,这人便是胭脂三年不见的相公?
在码头当苦力的相公?
这可真是说不出的古怪,这样的人跑去做苦力,还真叫人看不过眼,皆不由自主有些惋惜起来。
苏幕见胭脂一脸乖巧,这才微微有了点笑模样,伸手去牵她的手,见她手中提着一篮喜饼,不由微微一怔。
胭脂见他看向手中那篮子喜饼,便觉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他来问,倒不如自己坦白从宽得好,便指了指荷花,“咱们戏班子的荷花和褚先生过几日便要成亲了,这是她送给咱们的喜饼,请咱们去她那吃喜酒呢~”
苏幕听后看了眼“呆头鹅”,便接过胭脂手中的喜饼,拉着胭脂的手,对着褚埌半真半假微微笑道:“那日褚先生一派言论颇为有趣,没想到这般快就要娶妻了,倒是叫人意想不到。
不过这样的大喜事自然是要去恭贺的,过几日我便和胭脂一道去见礼,恭贺褚先生喜结良缘。”这话明里暗里带着暗讽,旁人听不懂,褚埌又岂会听不懂。
褚埌闻言面色一红,继而又一青,恼羞成怒至极,这捏得位置正正好,正掐在那个点上,他缓了半响才没一拳砸过去,可到底忍不住心中怒意,刻薄讽刺道:“若是在码头干活太累,就不用来了,毕竟苦力不是人人当得。”
周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皆想不到这样教书育人的先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里皆有些惊愕。
苏幕闻言只微微一笑,全无责怪之意,端得一副正人君子、礼让三分的好做派,叫人不生好感都难。
这二人相貌本就是镇上出挑的,站在一块自然会两厢对比。
褚埌气势相貌本就矮了一大截,行事又这般小家子气,旁人好心好意恭贺于他,竟还这般说话,还真当自己是个教书先生便高人一等了?
人胭脂相公便是个做苦力的又如何,还真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褚埌本就有些自命清高,在苏幕这般对比之下,便更加明显,越发叫人生不起半点好感来。
镇上又小,褚埌这样的人本就遭妒,今日这一派言论自然会小雪球滚成大雪球,叫他失了往日的好名声,教书一事也因名声牵连,落得不上不下的地步。
要说褚埌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运道差了点,碰上谁不好,非碰上苏幕,这摆明一毒中巨毒,轻轻飘飘一句话把他后头的路都堵死了,褚埌还半分没察觉。
荷花站在一旁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见得周遭眼神不对,自己也尴尬不已,便笑着打哈哈道:“我家相公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体谅你辛苦才这般说,成亲那日你们可要早来。”才勉强将这段尴尬气氛给掩了过去。
苏幕闻言体面又不失礼貌一笑,荷花愣是给看直了眼。
褚埌怒瞪了眼荷花,又看了眼苏幕和胭脂,招呼也不打便走了,留得荷花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围见状也颇有些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纷纷劝起委屈落泪的荷花来,这一段亲事片刻间就埋了刺。
苏幕这才牵着胭脂,提着一篮喜饼,沿着湖边慢条斯理往回走。
胭脂见他默不做声走着,心里颇有些忐忑不安,忙上前几步挽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
苏幕眉眼弯起,看了她许久,忽道:“你白日里见得那个大胡子找我做点小生意,咱们有银子筹办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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