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姜孝听清了,他如遭雷击定了定,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苏凉,救我。
姜孝闭了闭眼,眼睫轻颤,他狠心将碗里最后一点药全部逼她喝干净了。
一切,尘埃落定。
姜孝起身,退下床去,他手里握着空碗,眼睛定定看着床上的人。
赵红珠身子缩在角落里,脸上眼泪和溢出嘴角的药汁在脸上和成一团,她不再去看那个男人,只是红肿着眼睛狼狈之极的抽泣喘息,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延续太久,她很快的就痛苦低吟一声,捂着肚子软下身子去。
赵红珠躺在床上开始难耐的扭动身体,脸上满是黄豆大小涔涔的冷汗,不过一会衣服就全部汗湿了。
这种煎熬的痛苦也不知道持续了了多久,赵红珠感觉小腹猛烈的坠痛起来,疼得她身体都麻木了,尔后她只觉得双腿间一片黏腻。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流逝了,再也不见了.
任凭大罗神仙,也挽回不了了……
一阵死寂过后。
“姜孝……”一只手臂盖在潮湿发热的眼睛上,赵红珠神思恍惚的轻轻笑了一下,她声音虚弱的对那个仍旧站在床前一直无动于衷的人说:“你走吧,我真的死心了,还有,你记住,永生永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步伐稳稳的走下门口的阶梯,姜孝那双眼眸冷静的可怕。
他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走的很快很快,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推开了门,身子突然就栽到在了地上,把正神思不属担心他的千黛吓了一跳。
千黛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来扶他,眉头紧蹙,“你怎么了?这么晚你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你真的不能再想着带她逃走了姜孝!你这样,你娘,你,还有赵红珠,包括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死的,都会死你明白吗?我们反抗不了他的!”
姜孝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讲什么,他只是缓缓起身瘫软的跪坐在地上,脸上不复方才的冰冷薄情的样子,纯净浅淡的眸中有些迷茫,这幅样子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摔倒在门口。
但是很快的,他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震惊的盯着看。
他用力的看了很久很久,仿佛那双手做出了什么凶恶残忍,不容原谅的事情。
他的双手僵在半空好像不会动了,双目空洞无神,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让人心惊的绝望的死气。
千黛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想喊他的名字问清楚的时候,姜孝身子蓦地就狠狠抽搐了一下。
嘴唇紧抿着静默了须臾,姜孝转眸看了看千黛,然后就在下一刻毫无征兆“哇”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彻底晕倒在了千黛的怀里。
☆、第五十七章
时光如梭,转眼流逝。又是一个盛夏的七月,午时的阳光夺目而耀眼。
赵红珠起身鹅黄色的裙衫,手里拿着大扫帚很仔细的扫着自己家的院子,戴在耳朵上的红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撞得叮叮清脆作响。那一头长长了许多的头发也不再似之前总是遇风就炸开,而是用发簪简单的挽在脑后,安静不语的时候瞧着很是温婉。
听着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赵红珠停下了动作,握着扫帚长把,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白皙明净的脸上露出伤神的样子。
“我说大姐啊,现在有人给你女儿提亲就不错了,还挑什么挑。”
“我女儿我自己养!要你一文钱了吗?谁说一定要嫁了?!”
“这不,那东家老爷看上她了么,你放心,即使过去做妾,这日子也是差不了的!”
“你再说我给你嘴巴剁烂,还不快滚!别让我以后再看到你!给老娘滚!”
“嘁,还不是别人不要的剩货,清高什么啊清高……”
就在一下刻,这道声音立马尖叫起来,“你这个泼妇!放手放手!啊啊啊我的头发!!!”
姚凤娘甩掉了手里薅住的一把头发,用力关上门,骂骂咧咧的将那个还坐在地上捂着头哭嚎的媒婆隔在了外面。
她一脸的怒气在看到若无其事正看着自己的赵红珠之后,立马消散了,她扭着胖胖的腰身跑上前,心疼的把赵红珠的扫帚接过来。
“这大热天的,你不好好在屋里歇着,扫什么院子啊。”
赵红珠笑了笑,抱住她的胳膊,“反正我在家里没事儿嘛。”
姚凤娘嗔啧瞪她一眼:“那也不用专挑着日头正烈的时候,走,赶紧进屋里去。”
“好。”赵红珠其实只是想借机听听外面的动静,生怕她娘一个冲动直接上杀猪刀,如果真伤了人那就不好收场了。
赵红珠跟在姚凤娘身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娘,我想我还是……”
“我们老赵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一个宝贝女儿还是养得起的,外面风言风语,有爹娘给你挡着,你怕什么?”姚凤娘走在前面,头也没回的说:“红珠啊,你又没做错,不要理会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走出去,腰板也要挺直了,我的女儿,什么错都没有。”
姚凤娘走到房间里后背对着赵红珠,端起水壶倒水,似乎是想给赵红珠喝的,但是她端着杯子就是不转过身去。
直到赵红珠从身后拥住她,她才忍不住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捂着眼睛呜呜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喊,“这都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啊!每回都是这样,我女儿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为什么啊?”
赵红珠鼻子一酸,把脸贴在她背上。“娘,好了,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我都忘记了,别人的话我也没太在意,只是……让你和爹又一次难堪,心里很愧疚。”
“你为什么愧疚?该愧疚的人根本不是你!”
姚凤娘情绪激动的又是一吼,姜孝那个杀千刀的,估计正在南疆和那什么千黛逍遥快活呢,却把她女儿给害惨了!
姚凤娘真是永远也忘不了,去年冬天赵红珠回家时凄惨虚弱的样子,她那时候真的痛恨的想杀人!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却早已经离开了,去了南疆,姜宅里也是空空一片,那个李秀芝估计也跟着姜孝去了,影子都没瞧见。
姚凤娘就是有心想为女儿出气,也实在找不到人了。
这口闷气憋了半年多,不仅没咽下去,反而更加的浓盛了。
可是她和赵恪都丝毫不敢在赵红珠面前表现太明显,他们两个生怕触及到她内心里的伤,平常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
他们可不想看着好不容易精神养好了一点的赵红珠又消沉下去。
而且幸亏了这半年来有那个苏公子痴情不悔的陪着她……
想了想,姚凤娘突然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把赵红珠拉着坐到床边。
赵红珠仰着脸看她,有些不解。
姚凤娘目光忧愁的望了她一眼之后,叹息一声才道:“红珠啊,娘真的不是想赶你走才说这些,娘只是想问问你,你对那个苏公子,是什么看法?如果,你不打算接受他的话,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的好,如果你……”
赵红珠不知道为什么她娘突然提起这个,脸色有些不自在。
“女儿啊,虽说,确实有的男人确实很混账。”姚凤娘不敢明说姜孝的名字,只好用代称,她坐在赵红珠身上,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混账,就否认全部,娘就瞧着,那苏凉公子对你用心,也很坚持,如果你……”
“娘。”赵红珠打断了她,乌黑清润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才试探的问:“娘,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姚凤娘挥了挥手,嗨了一声,“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来了不久就全部告诉我和你爹了。开始确实心里不好接受,可后来,看他那样对你,我就觉得……身份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他能对你好,不辜负你,就胜过世间万千。”
赵红珠心里很苦涩。
她其实另有想法,因为像今天这样和媒人对骂的情形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爹也因为她,也没在书院当夫子了,而是跑去一个布庄当了个账房先生。
纵使赵红珠心胸再开阔,也不免有些郁结。
她已经十八岁了,以后,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这些日子的闲言闲语就够人受的了,她总不能让她爹娘听一辈子……
她垂下眼眸,低声说了句:“娘,你说的我会考虑。”
傍晚时分,在房里绣了一下午花的赵红珠总算是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先去院子里把晒好的衣服收了,然后去厨房里洗菜做饭。
饭菜摆上桌子之后,姚凤娘和赵恪还没回来,赵红珠想起水缸里没水了,就从井里打了几桶水提到厨房。
曾经提一大桶水不费事的她,现在却有些吃力,在半途歇了好几次。
她擦了擦汗,手正要提在桶上时,一个人却先她动作了,“我来吧,你歇着。”
苏凉沉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赵红珠回头眨巴眼睛看了他一下,直起腰,苏凉冲着她一笑,黑眸中是灼然的情意。
赵红珠没有拒绝,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苏凉轻松的来回几趟,帮她把水缸装满。
姚凤娘和赵恪回来,正好看到苏凉提着空桶出来,赵红珠静静的站在厨房外面望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