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就直说嘛,我……成全你啊!”
低缓的声音刚落,她手中微握着的摇天剑猛地颤动起来,划破棠羽的头皮,嗖的一声竖立悬空,它在半空中飞绕,不断地发出阵阵清鸣。
盛清清伸着食指绕了一缕长发,她眸光一动眼皮一抬,摇天剑似有所感,突然化作一道亮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着杭致和席则两人飞去。
没了摇天剑的挟制,杭致又不怕死的吸引了盛清清所有的火力,棠羽有幸挣脱,捂着满是绿色血浆的脑袋仓皇缩到墙角,战战兢兢地看了盛清清一眼,想也不想便翻墙逃走。
她扭身化作一道红光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
她与杭致认识也有差不多一年了,身为青丘狐族的未来族长,他始终端着姿态,哪怕魂咒缠身半死不活也从来没有这般凄惨地叫出声过。
那个女人手上的那把剑她刚才也是感受过的,九天神雷,天道之力。
棠羽抖了抖身子,一剑捅下去,这、这得多疼啊!
正如棠羽所想,摇天剑直接一剑从杭致的胸膛穿过,不沾丝毫污秽后又干干净净地回到了盛清清身后,盛清清反手握住剑柄,踩着枯黄的落叶,小步向着屋檐下走去。
杭致胸口的血窟窿非常明显,他是狐妖,与植物类的棠羽不同,他血液的颜色与人类并无二致,鲜红含腥。
血液涓涓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袍,他本就因为魂咒而苍白透明的脸色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死气。
杭致倒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团咕噜一声滚到盛清清脚边。她顿住脚步,冷冷地低眸扫了他一眼,后跟提起,一脚便将人踹到了井边。
她轻撩起身前的长发拂到了背后,剑尖抵在被井水润湿的地面上,长剑拖过一道划痕,在地面上刮动的滋滋声叫杭致的痛呼声都顿了顿。
“区区狐族也敢不自量力,拿他来威胁我,你有那个资本吗?”
“且慢!住手!”
匆匆跑进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这将军府的主人闻沛澜。她一身黑色长袍,长发高束,面带急切与担忧,飞身挡在了杭致身前:“盛姑娘。”
盛清清横眉冷对:“闻将军看够了戏,可算是肯出来了。”
从盛清清和席则从水井里面出来之前,闻沛澜便在外面,她其实听到了不少事情,比如那个妖艳女人口中的什么公主。
闻沛澜紧紧地咬着后牙,神色难辨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杭致,低下了头颅:“盛姑娘,还请你放他一命。”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些虚,席则与她自小便相识,情分不比旁人。杭致妄图害他,她却……为杭致求情,着实……
“他可是个狐狸精。”盛清清平缓地提醒道。
“我知道。”闻沛澜又放低了姿态,平日里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闻沛澜并没有说谎,她确实知道杭致是狐妖,早早地便知道了。
盛清清轻哼不语,那边席则坐在地上靠着柱子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她侧头,却见她家小哥哥满脸潮红,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地上。
她心中一惊,倒也不再过于纠缠要再补一剑弄死杭致的事,只冷声道:“他要是没熬过死了便死了,要是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完。动人动我的头上,可不得承担后果?”
她没再动手,其一是因为席则现在身体不适,其二这杭致闻沛澜之事还是交给席则自己处置为好。
反正刚才那一剑下去,也就一口气吊着了,死不了算他造化好。
想到这儿盛清清的一颗心沉沉的,她明明是个温柔善良的小仙女啊!刚才感觉自己人设有点儿崩是怎么一回事?
席则外罩的那件她的大氅上沾了不少杭致的血,盛清清不悦地撇了撇嘴,非常地想把那大氅扯下来,无奈没有其他的蔽体之物,她若是扯了,她小哥哥就得裸着了。
“小哥哥,你这莫不是真的着凉了吧。”席则虽然有内力武功,但到底是凡人之躯,裹着湿凉的衣物在铁锅里蹲了两天,着凉也在意料之中。
席则听到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眸子里波光潋滟,柔水四溢,微微一动好似繁花一笑,眉目如画姿容无暇,真真是晃眼动心。
盛清清微张着嘴,摇了摇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脑袋,正要开口,席则却是脑袋一歪倒在了她肩膀上。
他微凉的双唇轻触在她颈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颈部肌肤上,愣生生地叫她一个颤栗,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席则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了,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整个人昏沉的厉害,那感觉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盛清清低了低头,正巧看见他迷离轻笑,眉眼勾挑的模样,配着因大氅敞开而露出的胸膛,这、这是在勾引她是吧?是吧?
她憋着一口气舔了舔发干的双唇,艰难地半蹲着用了右手臂将人搂住。
而后又默默地抬起了左手捏住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子。
缓了好半晌,才搂着人跃出了将军府,一边翻墙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美人醉,醉醉……醉你大爷的!棠羽,你给我等着!”
捂着脑袋拖着半残的身子去找北钰公主的棠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周身伤口全被扯动,疼的她龇牙咧嘴,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公主,救命啊!”
第七十三章
暗室内点着两盏油灯, 两侧是码满了蓝皮书籍的书架子, 上前头的石壁上悬挂着一幅美人执扇图, 风姿袅娜,半凄半哀。
美人图的下方摆置着一张红木椅子。
红木椅子上半倚着一个女子,她身上穿着一身金丝勾边儿的血红色长裙, 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带帽长袍,帽子随意地带在头上, 遮住了她大半张的脸,她手中拿着针线, 给一个小玩偶缝缝补补。
“公、公主……”棠羽期期艾艾地对着上头轻唤了一声。
北钰公主停下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 也不抬头:“你这模样倒是比上次从长宜回来还要凄惨些。”
棠羽没有吱声儿,她的脑袋疼的厉害,不只是外面的伤口,那把剑上的清气钻了不少到她脑子里,扯得里头的经似乎都要断了。
“怎么?到了我跟前还摆起沉默的脸色来了?”她发出一声冷笑:“要是没话说就立马给我滚出去,要是有话说就麻溜儿点吐出来。”
北钰公主明显动了怒, 要说棠羽自个儿也觉得奇怪,北钰公主是妖王的幼女, 以往的时候虽不说脾气有多温和,但好歹也不是个喜怒无常随时发飙的,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的, 脾气一日比一日差,越发的阴晴不定。
平日里若是有人在的时候还好,还晓得装装样子。没人在的时候哪里还会顾及着他们这些手下而有所收敛?她再不敢沉默, 就着袖摆抹掉脸上的绿色血液,僵着身子以免扯动伤口:“公主,今日属下本打算剥了那个捉妖师的皮,却、却没想到……被她弄成了这个样子!”
北钰公主捏着膝上玩偶的小脑袋,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勾住了一缕细线:“我叫你把她和席则抓起来,什么时候让你剥她的皮了?”她抬起头冷看着棠羽:“自作主张你还有脸到我面前来哭诉?”
“公、公主不是说她碍事的很吗?”棠羽缩了缩脖子,反驳道。
北钰公主嗤笑了一声:“她的确是碍事的很,黑蛇说她有几分本事,有本事的捉妖师对我们这些妖物来说可不是碍事吗?”
捉妖师和妖本来就处在两个对立面,碍事两个字都说轻了。异阁那群半吊子看看也就看看了,她还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叫真正有本事的捉妖师比如九明之类的家伙发现了些什么,可不得坏她大事儿。
她站起身随手将玩偶丢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闪身到了棠羽身边,绕着转了两圈。
“能把你收拾成这副模样,看来黑蛇传的话有误啊。这哪里是有几分本事,分明是有本事的很。”
棠羽的实力在妖界算是中等偏上的,虽然比不上顶尖的那一拨,但即便是遇上个小仙也绝不会落了下成,如今却是在一个人间界的捉妖师手里栽了跟头。北钰公主停在前面,缀着红梅的绣鞋踩在了棠羽的衣角上,她俯视着那发髻杂乱绿血浸湿的头顶,中间的一道长长伤痕引起了她注意。
那伤痕处尚且还在渗着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缕缕缠绕不散的清气,嗯……九天神雷,天道的气息,妖魔鬼怪最讨厌的东西。
也难怪棠羽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你头顶上的是剑伤?”北钰公主红唇微抿,启声问道。
棠羽忍着疼轻嗯了一声,颤着手摸了摸额角的血:“那个捉妖师有一把剑,估摸着是灵器或者仙器也说不一定。”她话说的有些急:“公主,属下想着问你讨要些疗伤之药,我的头……头……”
棠羽差点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她是个把美貌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女子的美,最最首要的有三样,一是如云黑发,二是灵动明眸,三是瓷白雪肤。
她以往最骄傲的便是那一头长发,现在好了,被活生生的剃了一半,这可比和尚的光脑袋还难看,还不止难看呢,简直滑稽好笑的很!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臭黑蛇的嘲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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