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这内心里积存的滋味,却更加痛苦,更加难捱。
因为,顾沧海便躺在那里,安静地如同熟睡,那画面却向一把锋利的刀,不同地刺向秦树苗的心头。
虽然已经暗下决心,无论需要多久时间,自己都会努力去寻回他,让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这第一天的等待,就是这么的痛苦,那么未来,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日日夜夜,自己该如何度过?
炼虚峰上空无一人,炼虚殿在她身后巍峨矗立,秦树苗安静站在炼虚峰的边缘,面对着灵虚山那隐在雨雾中的群峰之影,任凭雨丝汇聚成河,滑过她的面庞,流过她的脖颈,冰冷她的身躯。
寒意席卷全身,秦树苗渐渐压抑住震颤的道心,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事情已然是现在这个样子,顾沧海的肉身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无知无觉,而他的元神,也许还在什么地方受苦。
自己终究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便是顾沧海肉身的生机维持一事。
孟星岚耗费真元为顾沧海布置了一座阵台,通过阵台将五行神液与雷劫宝树的生机汇聚在一起,最终融汇进顾沧海的肉身之内,暂时抑制住了他体内的死气,吊住了一线生机。
然而,这并不是一劳永逸。
五行神液与雷劫宝树终会消耗,如果不想办法对着两件至宝加以替换或者补充,那么最多一年之后,顾沧海的肉身就会因为生机断绝,而彻底崩散。
也就是说,如今只是暂时维持住了顾沧海这种生死之间的状态,他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活人,如果他此刻元神归来,或许可以通过元神主导,对肉身伤势进行疗治,还有望重现生机。
所以,秦树苗必须在一年之内做成下面两件事中的一件——或者找回顾沧海的元神,或者找到两件至宝的替代品,维持顾沧海的生机不绝。
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孟星岚身为灵虚剑派掌门,大荒仙盟一等一的修仙者,对找回顾沧海元神这件事都毫无头绪,秦树苗此时,自然也是根本无能为力。
而五行神液与雷劫宝树的替代品,也是同样十分艰难,但比之前一件事,多少还有迹可循,虽然注定九死一生,但总算有一丝可能。
那就是,渡劫。
秦树苗反复思量,如果自己在一年内能够度过元婴劫,由金丹期晋升为元婴境,也许就能在雷劫中寻找到与雷劫宝树同类的至宝。
但此事同样很是渺茫。
对于一般修仙者来说,自金丹大圆满境界到元婴境,所耗费的时间,动辄就需要几十年,大荒近代修仙史上,从来没有过在一年之内就晋升的先例。
虽然金丹大圆满境界又被称为半步元婴,然而就是这看似微小的半步,却像真正的天堑,想要跨越过去,不是一般的艰难。
而且,即便秦树苗真的创造了奇迹,成功渡劫,其所引动的雷劫,是否仍是金丹劫时经历的那种化形雷劫,还是一个未知数。
化形雷劫的出现,因为现存信息太少,在过往的修仙历史上都是昙花一现,所以今人根本就不知道它所出现的条件,故而秦树苗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出现。
更何况,金丹劫就已经让秦树苗九死一生,如果没有她千辛万苦积累刻印的那些万灵符印,秦树苗根本没有希望度过雷劫,而元婴劫,想必会更加可怕。
对元婴劫,秦树苗也不敢轻言必胜。
但前路虽然崎岖狭小,终归还有远方可以抵达,秦树苗此时安稳心绪,振作精神,将满心杂念尽皆摈除,只留下了一件事,从今往后,她做的所有事,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让顾沧海回来,回到她的身边。
从孟星岚与慕容青烟的口中,秦树苗对着三年来,顾沧海所经历的一切,也终于有了足够了解。
为了备战未来可能出现的妖魔入侵,大荒仙盟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增强着自身实力。
无论是太古遗留的传说与资料,还是近年来大荒仙盟收集到的零散情报,种种蛛丝马迹都在向人们昭示着妖魔的强大。
对此,大荒仙盟一直都不敢掉以轻心,仙盟高层一直都在想尽办法备战。
面对无法探知具体虚实的敌人,大荒仙盟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增加自身底蕴,为此,大荒仙盟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实施了一系列秘密行动。
这也是让西漠皇朝等其他势力感到不安的缘由所在。
而顾沧海受仙盟指派,一直带人负责上古遗迹的探索。
自古以来,在大荒世界里,大荒仙盟就掌握着许多上古遗迹,它们遗存的年代不同,里面所蕴含的遗存也不同,能够探索的,早就被大荒仙盟所掌控。
而剩下的遗迹,虽然同样拥有很高的探索价值,但因为具备相当大的危险,一直留存到现在,都没有被大荒仙盟探索完毕。
而根据仙盟已经获得的收获来看,在这些遗迹里面,肯定还有着超乎寻常的遗存,在那里等着人们前去挖掘。
也许,仙盟的下一个收获,就是战胜妖魔入侵拯救大荒世界的关键。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荒仙盟委派顾沧海,带着仙盟最顶级的一批修仙者,对那些最危险的遗迹,进行探索。
第四百八十二章谁的因果,轻重自知
三年前秦树苗在大荒城被审判之时,顾沧海就是刚刚从一个遗迹中活着出来,那时他身上就有伤。
而后,当秦树苗的魂灯熄灭之时,顾沧海恰好刚刚探索完一个遗迹,而且身上还带着极为严重的道伤。
原本他在祖殿之中,依靠灵虚剑派那传承数万年的底蕴进行疗伤,是有望痊愈的,但却偏偏在其疗伤最关键之时,秦树苗的魂灯灭了。
心神激荡之下,顾沧海的道伤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
严重到,不出意外的话,此生都无法根除。
关于这一点,孟星岚、慕容青烟与顾沧海三个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然而,当他们以为此事就是如此,再没有什么转机的时候,在一次对顾沧海的伤势探查之下,孟星岚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那便是顾沧海身上的十三虚空暗印。
这最后一道暗印已经困住了顾沧海许多年,让他就那么停在化神境内不得寸进,这数百年来,从顾沧海还是名筑基期小修士时,孟星岚就一直不断了解着他体内的这些桎梏。
顾沧海对这些桎梏的每一次冲击,每一次失败和成功,十三虚空暗印的许多细节和特质,孟星岚都了如指掌。
可以说,孟星岚是大荒世界之中,最了解这种怪异仙诀的人。
而因为十三虚空暗印让承载者懵懂不能自知这种怪异的特质,就连承载者顾沧海,都不如孟星岚了解得多。
而在顾沧海因为秦树苗的死讯而伤势加倍恶化之后,孟星岚突然发现,十三虚空暗印那最后一道封印,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肯定有什么变故导致它变成了这样。
在悉心观察推演之下,甚至不惜受伤动用了幽影星衍术,孟星岚终于发现了这一切的最终缘由——在秦树苗魂灯熄灭之后,一直如乱麻般缠绕在封印之上的某些线条,竟然已经十分诡异地变得疏淡起来。
孟星岚可以确定,因果之线的疏淡变化,发生在秦树苗的魂灯熄灭之后一段时间,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即便一方死亡,都不会将因果之线削弱半分。
想来,是有了其他神秘力量,干扰了因果之线。
孟星岚与秦树苗都不知道,当初她元神破碎之后,被那一道青铜巨门接引入内之时,她身上的一根无形的线,被那道巨门轻轻斩断。
那才是因果之线被莫名疏淡削弱的真正原因。
而在上一次以幽影星衍术推演之时,那些线条还乱麻似的缠绕在封印之上,如一层浓厚的阴影轻烟,看起来就让人心生繁复难解之感。
但这一次,封印四周的景象在孟星岚的眼中,竟出现了风吹云过,月明星稀的清朗之感,那曾沉重如阴云的线条,此时已经变得稀疏透明,再不复往日阴郁。
那些线条,不是别的,正是秦树苗与顾沧海那纠缠不休繁复难解的因果之线。
因果线并无实体,如命运一般难以捉摸,难以把握,除了孟星岚用起来也颇为费力的禁忌级推演仙诀幽影星衍术,没有任何已知仙诀能够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孟星岚精研幽影星衍术,虽然碍于自身修为不能将其施展到高深境界,但对于因果线的认知,却也到了极深的层次。
事实上,这是一种规则,是这天地间某种大道的体现,它们所代表的,正是顾沧海与秦树苗之间的交集。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拥有独立灵魂的生灵,身上就有无数根因果线,它们源自每一个灵魂内部神秘空间,自这个生灵诞生之日起,这些因果线便会不断生成,延伸,将它与这个世界上其他生灵连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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