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抹了一下眼角,“那天王有贵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我的腿大哭,说是他害死了花儿他娘,他不该娶她。他没想到他的父母那么狠心,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媳妇躺在地上不搭把手,明知道她媳妇身子不好又怀着孩子还使劲地使唤,还把他每天使唤的团团转,他早该想到了,他们想要花儿娘的命啊……”
“肯定有人看中贵子叔了。”李平安一副笃定的口气,“贵子叔的父母间接地害死了他媳妇,贵子叔是被王老头两口子逼死的。”
李奶奶默然,那天晚上她听到王有贵冲王老头两口子吼,你们害死了我的妻子,你们还要怎么样?我决不会再娶任何人,我宁愿去死,我也决不会如你们愿。
“奶奶,我觉得你今晚跟花儿姐弟俩说的话错了。”李平安认真道,“王老头两口子并不爱他们的孩子,他们只是把孩子做为他们谋取富贵生活的工具,一旦他们的孩子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马上弃之如履。他们自私自利,他们自以为给了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应该服从他们的意愿。”
李奶奶有些后悔允许孙子看家里的西洋书了,摸着他的头,“不该让你看那些书,小小的年纪全装些大人的东西。你该有个孩子的模样。”
“睡吧。”李奶奶打开被子,两人上了床。
李奶奶很久都难以入睡,耳边似乎又响起王有贵的声音,古有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今有王有贵以妻子和他自己的命还父母的生养之恩,以求生生世世我们永不相见。
她想到了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不允儿子去见那人,是不是她也是个自私的母亲?
第015章
李奶奶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起床后,把儿子李抗日叫到面前,道:“抗日,妈想了一宿,你要是想去看看他,就去吧。毕竟血浓于水,倘你有个啥念想,不用顾忌我。”
李抗日愣了足有十秒方反应过来是在说谁,他眉头皱了起来,“妈,你怎么突然说这话?我想他干啥?是不是安安又乱说了些啥?”
李抗日回头冲门外就叫;“安安。”
“你叫孩子干啥?”李奶奶埋怨,“这管安安啥事?”
洗好脸的李平安走了进来,“爸,你叫我?”
“说,你昨晚和奶奶说了啥?”李抗日黑着脸。
李奶奶赶紧拦住,“看你,啥样子?别吓唬孩子。”
李平安低头略思索,旋即明白,认真道:“奶奶,你跟王老太婆他们不一样的。他们信奉的是旧时的父为子纲,奶奶怎么会和他们一样呢?”
“奶奶知道,可奶奶觉得自己还是自私了。”李奶奶道,“那毕竟是你爸……”
李抗日打断李奶奶的话,“妈,别说那个字,我觉得他不配。我这辈子只有妈,是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
“孩子,妈妈想开了,真的不介怀,毕竟……,你也该去一趟。”
“奶奶是要撵爸走?”李平安瞪圆了眼。
“是啊,臭小子让你乱说话。”李抗日拍了李平安后脑勺一巴掌。
李平安认真想了一下道:“奶奶,说不定那人跟王老头一个样呢,喜欢掌控别人,喜欢别人唯他令是从。那爸岂不是送上去的肉包子,有去无回。”
李奶奶面上有了犹豫之色
李抗日会心地笑了,有个聪明儿子还是不错的。他道:“妈,你舍得让我跟王有贵落个同样的下场?”
“胡说啥?”李奶奶嗔怪道,“快,赶紧呸几声,把晦气去掉。”
李抗日忍着笑呸了几声。
李奶奶拍着儿子的手道:“抗日,凭你本心就是,你去妈不拦着,你不去妈也不逼你。”
李抗日收起笑,认真地道:“妈,你和阿桃还有安安,我们才是一家人。”
李奶奶牵起衣角擦了擦眼角,“诶。”
那边王善娘躲在暗地听完了李奶奶和李平安的话,心中很是为王花儿姐弟难过。她跑进王花儿睡觉的屋子,瞪着鼠眼看着床上的王花儿和她的弟弟好一会,然后才嗖嗖地跑回了三进大院。
王善娘趴在自己的小窝里,埋下头。倘若她还是王家出事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王家二小姐,她万不会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的事情。处她进了那肮脏的地方才知道,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就像她的父母那样视他们姐弟三人如命,卖儿鬻女比比皆是,更有人家为了攀附权贵双手奉上自己的儿女。就像她的一个姐妹阿杏,阿杏和她弟弟和妹妹三人一胞胎所生,长相完全一模一样令不少人惊叹。物以稀为贵,他们三人的父亲亲手把他们送给一位权贵亵玩。当时她听了非常惊讶,以为他们三胞胎是庶出,一问才知他们是原配嫡子嫡女。他们的母亲是有名的贤惠之人,以夫为纲。阿杏也曾问过她母亲为什么由着父亲把他们送人,她母亲竟然一脸的诧异她会问出这样的话,然后指责他们不孝,说父为子纲,说他们从小金银玉石长大,如今到了他们回报父亲的时候,让他们记得为他们父亲说些好话。王善娘听了震惊不已,更让她吃惊的是阿杏的父亲如愿的捐了官领了实差,那时那个权贵也玩腻了阿杏三姐弟。阿杏的父亲为了官声拒不认他们,更是让人把他们三姐弟分别卖了。再后来阿杏听说弟弟和妹妹死了,也跟着上吊死了。
与阿杏的爹相比,王老头稍算不那么恶毒。在她上辈子的那个时候,父子打死儿子根本不算啥事,没有人会追究。让王善娘恼火的是他们不知道抗争,难道阿杏的爹送他们给权贵,他们就乖乖地受着?倘若是她,她拼死也要杀了权贵,让那样的爹落魄至乞讨为生。再比如,王花儿的爸爸,既然几年的低头作小仍不能让王老头两夫妻消气,为什么还要如此大意?听从王老头夫妻的安排留下妻子独自一人在家。大概王花儿的爸爸也明白了这些,所以他恨王老头夫妻俩,他也恨他自己,是他在无行中助长了王老头的气焰,是他以为他的妥协退让可以让王老头夫妻消气,他错了,所以才会死前那样愤恨那么绝决。
王善娘觉得他错的更离谱的是身为丈夫保护不了妻子,身为父亲竟然可以抛下孩子一死了之,他怎么忍心把两个弱小的孩子留在王老头夫妻手中讨生活?
王善娘突然拍了爪子,王有贵你这个懦夫!
次日,王善娘又偷偷地留出了三进大院,窜入李家。李家上工的上工去了,上学的上学去了。只有李奶奶和王花儿姐弟俩在家。
王善娘到的时候,王草正坐在门槛上玩着狗尾巴草。看着王善娘,他黑黑的眼睛忽地亮起来,“好耗儿,你来了。昨天你有没有受伤?大伯手劲可重了?让我看看?”说着就要伸手抱她。
王善娘动了一下小身子,她内心可是一个大姑娘,怎么能让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抱呢?可看着王草小脸上的担忧,她忍着没有跑开的冲动,让王草把她抱在怀里。
王草把王善娘翻了几遍,没有看到丁点伤痕。王草放了心,“幸好你没有受伤,要不要吃苦苦的药,擦厚厚的药膏就像姐姐那样。”
王善娘从王草怀里跳出来,王草急了,以为她要走,忙唤着:“好耗儿,别走啊,陪陪我。”
王善娘甩了尾巴,回头看了王草一眼,跳进了屋里,往王花儿住的屋里走去。她要看看王花儿伤的如何,说不定她可以找些草药呢。
王草见她往屋里去,明白过来,笑道:“好耗儿,你是要去看姐姐吧,我给你带路。”
一人一鼠朝屋里走去。屋里李奶奶正在给王花儿上药,“花儿,我怎么听到草儿在说话呢?谁来了?”
“李奶奶,是耗儿来了。”走到门口的王草听了道。
“耗儿?”李奶奶吓了一跳,低头正对上一只小老鼠的鼠眼。
李奶奶赶紧给王花儿上好药,拉着王草坐到一畔,轻声道:“草儿,以后李奶奶让安安哥哥每天陪草儿玩,我们不跟耗子玩。”
“为啥啊?”王草问。
王花儿伏在床上把王善娘怎么送他们油饼,怎么带他们掏果子的事说了一遍。
李奶奶心惊不已,这耗子怕是成了精吧。油饼还知道给放在布袋子里。忽地,她想起好像前些日子无意听王老太婆嘴里念叨,碗柜里锁着的油饼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下子李奶奶不至惊心不已,她都有些相信这只老鼠是王花儿的爸妈派来的。
李奶奶想了想,对王善娘道:“你玩可以跟草儿一起玩,不过你得爱干净,得洗洗。”
王善娘翻了一个白眼,她又不是小十八,洗个澡跟杀猪似的,何况有那么个龟毛的鼠妈,想不爱干净都难。进三进大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澡堂里洗澡,还有皂角呢。
李奶奶见她做了个人的动作,笑了,“那我给你洗澡吧。”
王善娘想了下,洗吧,虽然昨晚才洗过,多洗一次也没关系。
李奶奶找了个盆子出来,要倒热水。
王善娘急忙冲上去吱吱个不停,不能洗热水,洗惯了热水,以后没有热水洗怎么办。自来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可就难了。
李奶奶忙道:“爱干净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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