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张大了嘴,她觉得这颜三婆子有问题,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一出纠葛诡谲的伦理大戏!
“那……那和颜夫人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不对,所以,颜雪娘其实就是成奎的堂妹?”
周渠道:“大概是因为觉得孩子们,在一起已经那什么……所以,不让他们生孩子?”
颜三婆子突然暴打起自己的头,又哭又笑:“什么堂兄妹?那又算什么!更糟!我告诉你们,他们两个是亲兄妹!”
七斤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放狗屁!”
颜三婆子枯叹口气:“我怎么会乱说!只怪我和孩子重逢的太迟了,我找到雪儿的时候,她都已经有了身孕了……呜呜呜呜,我这个做娘的,我能怎么办?告诉孩子们,你们是亲兄妹?这才是命啊……老天爷这样捉弄人的……”
“当时我生下成奎没多久,就被赶回了家里。我家里那么多人,我又不会做什么,根本没办法生活。可当时还年轻啊,小姑娘活不下去,怎么办呢?只好再找个男人,也只能给人家做妾。那男人家里也没钱,可好歹能有口吃的。可后来又被赶了出来,我只好再嫁。这回我学乖了,非要找个有钱人不可。你看看,就算是没钱人,对我也不好,又打又骂,还有做不完的家事。可找个有钱人就不一样了,就算又打又骂,好歹能吃饱穿暖。再后来,我没名没分的跟着个男人,做他的外室,怀上雪娘以后,他就突然死了。我没办法,卷了些钱回到了乡下。生下雪娘以后,就交给我弟弟抚养了。”
“之后我辗转又嫁到了外地,等我找回来的时候,因为饥荒,弟弟家里已经没人了。我四处流离,后来想到这里找找我的儿子,才知道那夫人一直没有生育,就养了成奎。我心下大喜,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娶了雪娘为妻!”
“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是雪娘都已经有孕了……我废了很大功夫,才让雪娘相信我是她姑姑,那还让我怎么说?成奎是肯定不会相信我才是他亲娘。我又能怎么办?他们在一起已经是天理不容,现在还有了孩子,我,我肯定不能让这孩子出世的!所以,我才费尽心思,找了个人来演了场戏,让成奎相信……就是这样。家里的那些东西,都是我放的,那些来往的大夫,只要我说是老爷的意思,他们只要照常开安胎药就能拿多几成的赏钱,谁又会多事?”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对我们都起了疑心,还亲自到外地,去请了你回来。你是个大夫,又不是什么知府衙门!连别人家的家事也管!现在好了,这些都被你查出来了,是不是觉得特别的有成就感?那又怎么样,这些都捅破了,我的孩子们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你说啊,我一片良苦用心……”
“啪!”七斤早就忍不下去了,一个巴掌下去,那老虔婆脸孔肿起山高。周渠向来不欺妇孺,竟然也跟着动手了。
“啪!”
两个巴掌下去,老妇肿如猪头,真容难辨。
第三百五十五章归去
“你还敢说,是为他们好?”七斤气炸了。“你既然明知道他们乃是血亲,为什么不和雪娘说。你难以取信成奎不假,可这几年下来,颜雪娘对你孝顺有加,她那样信任你,又与成奎苦熬着。你便是不说出实情,你劝她离开这个对她不好的男人,她说不定也会听你的。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看她这样受苦,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疼?”
“我,我……不是,我,我舍不得奎儿……”这婆子分明是贪财之故,害怕撺掇颜雪娘和离之后,再没有这样的好日子,竟然还敢说这种话,气的七斤又举起手,恨不得几巴掌拍死她!
“别……别打了……她虽然有错,可毕竟是我生母……”那成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有脸求情。
“还真是母子两个!脑子有病!”七斤破口大骂,气到词穷。“神经病!”
七斤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接举起手,又给了这极品儿子一个大耳刮子。
她下手半点也不留情,颜雪娘打了他一晚上,那脸就稍微红肿了一点。她这一个大耳刮子下去,成奎耳朵里嗡嗡作响,竟然半天没爬起来。刚爬起来,周渠见师妹气的要疯,为师妹出气,又对称着赏了一个大巴掌,成奎瞬间又倒了,眼前呼啦啦一团黑影乱飞。
母子两个,都如泥偶一般,呆头呆脑的坐在地上。
周渠揉了揉手:“师妹,你别气了,若是不解气,我便去此地县衙过一下公堂,定了这婆子谋杀主母的死罪,让你每日打着玩。”
七斤犹自气着:“那我现在不能打吗?”
周渠给她揉着手,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母子两个:“还真不能。你气的太厉害了。真怕你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原本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圣人新近提拔的沈岩,那厮总是针对我,若是因为我而连累到你,便不好了。”
七斤虚踹他一脚:“我何尝这么无聊?便是气不过,替雪娘不值罢了。虽说我不如何喜欢她,可又很难不敬佩她。她一个弱女子,经受了这么多事……还能有这样雪亮的眼神,纯净的心态,实在难得。”
七斤缓缓吐出一口气:“便是我,与男子纠葛之后,都时常免不了恨怪。所以,我才知道,要保持纯净的本心,究竟有多难。”
周渠模棱两可的问:“那现在怎么办?话说起来,其实我倒是还查到另一件事……”
七斤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什么啊?你查到的多了,怎么不一口气说完?”
周渠立马就叫屈喊冤了:“真冤枉,我先和萧大夫说了,她听完,便说,审到程田就够了。还说,你恐怕难以咽下这口气,便先不和你说,她回去之后,自会和你说。”
“胡说八道。这老妇心毒如蝎,颜雪娘又对她信任有加,要是她再加害雪娘怎么办?”
周渠道:“所以,这老妇活不过三五天了。我们一走,她就会在睡梦中笑死!”
七斤一惊:“惊梦?”
惊梦这种毒药,早已失传,要说谁能再配出来,也就是张修锦那老骗子,和开了“白玘”这个外挂的萧玉台了。
这种毒药,先是让人在梦中反复坐着噩梦,梦中梦之时,这人却在不停的笑,死之前可算痛苦不已。
“还是便宜这老刁婆了!你刚说查到什么?”
周渠摸了摸下巴,看向七斤:“这颜夫人,她半生悲苦,委实可惜。其实你也看见了,成奎相貌平平,颜三婆子与颜夫人也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事实是,我一路查过去,原先的颜家村,因为三年饥荒,十室九空,活着的人已经很少。好不容易找到三两个知情人,那颜三家里,原先有个女孩儿,养了不到小半年就死了。三四年后,才又捡了一个四五岁的丫头,养着了。就是颜雪娘。”
七斤听完,怒而转身,却连打人的兴致都没有了。站立片刻,才道:“算了,与我无关。便让玉台自己去和那颜雪娘说吧,总之是她自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才决意要来帮她的。”
颜雪娘离开的当晚,下起了细雨。
已经暮秋初冬时节,雨虽小,却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叫人心冷。
颜雪娘坚持要走,谁人挽留都听。虽说是一场生死之劫,但萧玉台返回的及时,又连用了三根金针,性命已是无忧,再慢慢养着便可。
“究竟是伤心地。既然早就有了去处,便走吧。天下这么大,没有哪里,是特意值得留恋的。你喜欢哪里,就留在哪里。”萧玉台特意拿了一个药盒,里面都是白玘找来的珍稀药材。
这个姑娘,虽然只是因为可怜才有了交集,可她这样坚韧、这样努力,让人怜惜之余,还有敬佩。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还说,夫妻情深似海,百死不悔。这说的,都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人的自私之心,会这么可怕。但凡他们两个,谁愿意为我多想一想,也不至于如此。现在,不能挽回的,除了我们的关系,还有我的人生。”颜雪娘松开萧玉台的手,勉强笑了笑,头也不回的上车了。
萧玉台站了许久,正预备启程,那管家突然策马回来,下马就拜:“我家夫人还有话说,唯恐伤情,让小的传话。萧大夫恩情如山,将来但凡有事,性命也不足为惜。”
萧玉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管家磕了三个头,飞奔上马就跑了,真真当得起讯疾如风了。
七斤拿了披风下来,竟然牵了两头毛驴。
“来!赛一个?”
萧玉台嫌弃道:“你连毛驴也不放过?”
七斤撇撇嘴:“老大不让我骑马。我都憋坏了,这是成家后院牵的,还挺好看,你看着腿脚,可是驴子中的极品。来。”
萧玉台披了披风,笑道:“行,你要兜兜风,我便舍命陪君子。”
今晚的七斤话很多,大约还有些烦躁。她旁观尚且心思奔涌,不知身在局中的颜雪娘,又是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