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急,没叫醒你。倒是和你师傅说过了,怎么还担心成这样?”白玘一招手,拽过披风裹在她身上,见她这般憔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师傅与我告状了,说你逞能……”
萧玉台委屈道:“师傅是不知道,我和你做的那些事,要是知道,非骂死我不可。正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许多事瞒着我,所以,我才这般担心。”
白玘伸手一拎,把人从凳子上提溜起来,一勾一搂,就把人抱在了怀里,大手不偏不倚放在她肚子上。
“还没有鸡蛋大,就这么折腾你母亲,等出来以后,真要好好教训你了。”
无论什么时候,小白的手都像有一股暖流,失眠的萧玉台迷糊的和他说话,话扯着一半就睡熟了。白玘把人放在床上,为她揉了揉小腿,衣袖掉落,一道黑紫色的伤口触目惊醒。
隔间正闭目养神的张修锦猛地睁开眼,像狗鼻子一样嗅了嗅,却再没闻到这股海水腥气。地铺上的七斤呼吸均匀,旁边的伤患周渠偶尔闷哼一声,伤口处还有一股血腥气混合着药味。就是没有了那股海水腥气。
“这离海十万八千里的,怎么会有海妖的气味?难道是闻错了?怪了,真是老了。”
半夜闹了一阵儿,萧玉台睡得沉沉,可天不亮就醒转了,拽了拽白玘的袖子,再清醒过来,程涛和程云两兄弟已经目瞪口呆的蹲在面前了,一个死劲揉眼睛,一个张大了嘴。
“……表小姐……不对,县主,您怎么来了?”
萧玉台从袍子里伸出手,接过红糖茶喝了几口:“不是你家公子叫我回来的?说是婚事已近,让我早回。”
程涛捂了捂脸:“县主,这是地牢。您睁开眼瞧瞧……”
萧玉台还没彻底清醒,问什么答什么:“小白带我来的……不说这个了,你二人是出去,还是继续呆在里面?阿衍与那女子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叫我速来,那阿衍自然是当真的。”
“婚事岂能作假?”程涛垂涎的看着白玘提来的食盒,眼睁睁看着这位白居士无视掉他们二人饿狼一样的眼光,捧出一碟蟹黄包送到了萧玉台面前。
所以……这两位是来探监的吗?还是顺路来地牢里用个早膳?
总算萧玉台还有点良心,分了一碟给饿的眼冒金星的兄弟两个。
“县主见怪,这徐知州把我们关在里面,就没给过一口吃的,幸好这看守的兄弟与我相熟,喝过几次酒,每天偷偷摸摸的送点水进来,不然,都撑不到这时候。”
还剩最后一个包子。
程涛咽了咽口水,一把塞进了弟弟嘴里……然后,就见白玘从他宽大的袍袖中又掏出来一堆包子……
所以,这位您提着这么小一个食盒,是什么意思?
兄弟两个狼吞虎咽一顿,总算吃着了一顿饱饭。
“看来,这徐知州有点意思,不给饭吃,也不用刑。”
程涛囫囵道:“小的也觉得奇怪,这徐文庄究竟什么意思?二话不说,便缉捕我家公子,分明是不信。可为什么又不用刑?至少也要我们两的供词吧?我们被关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要被屈打成招了呢。”
萧玉台笑眯眯道:“有什么奇怪,这徐知州多半是打算着,找到阿衍就地处死,然后,你们两个也可以消失了。做什么供词,能有死无对证更无破绽呢?阿衍虽然是圣人亲信,可薛家因当年之事,薛衍背后无人,虽说军中还有一些旧人,可‘死无对证’,就算他们存疑,也是申诉无门。那谷青岚和阿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强娶自然是不可能,若说阿衍不满意这一桩婚事,也不太像,毕竟都亲自传信给她,让她早些过来,顺便操持一二了。
“半个月前,徐老夫人大寿,侯爷就是在寿宴上,见到了谷小姐……但绝对没有一见钟情!表小姐,您不要一脸这种表情!我们小侯爷是这样的人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一见钟情
程涛与程云被关在下面,连口水都是狱卒偷偷摸摸浸湿了衣服送进来的,要不是这好心的狱卒,兄弟两个不饿死,也被渴死了。卜一见到萧玉台和白玘,便憋着劲儿了想哭天抢地一回,给自家侯爷还有自己伸冤。
可没两句话呢,就被萧玉台给带偏了。——她也非是故意,只是白玘回来,她神智大为放松,又还迷糊着呢。
程涛被打了几句茬,都忘了这事情该从何说起,便从头开始说来:
“半个月前,徐老夫人大寿,侯爷就是在寿宴上,见到了谷小姐……”
“然后便一见钟情了?”萧玉台皱眉问。
程涛捏着喉咙眼——刚吃的太饱了,都快撑出来了,有气无力的道:“自然不是!表小姐把自家兄弟想成什么人了?求您别打岔了,小的慢慢说来。”
徐老夫人正是徐知州的祖母,而谷青岚便是徐知州的外甥女,自然也要出席。谷青岚虽然是徐府的贵亲,可家道中落,又失恃祜,无人仰仗,便寄居徐府。寄人篱下,加上这姑娘虽然其貌不扬,但才思敏捷,因此常受排挤,处境可算艰难。那天也是巧合,徐家的几个公子小姐又借着玩射覆的名头,取笑谷青岚,想借着这名头,将她下嫁给徐知州手下一名容貌丑陋的武夫。
“……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公子小姐都在内席玩乐,侯爷和官员们都在主席面上,可闹的太厉害,谷小姐冲到了外面,追出来十余个丫鬟婆子,都没能把她抓住。”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谷青岚有些急智,此时不拼命求生,莫非悄声等死?
程云还在吃,这会儿才舍得住了嘴,道:“当天跟进去的是小的。谷小姐一身狼狈,惊慌失措的冲出来,四下扫视而后……就拽住了侯爷的衣裳噗通往下一跪。那追出来一窝婆子和丫鬟,一看是侯爷,也都不敢造次,最后跟出来的就是徐家的两位小姐。”
“谷小姐拽着侯爷的衣裳,却朝着自己舅舅求救,跪下就哭,让徐知州救她。”
这万般无助的女孩儿,可即便拼死挣扎,也落得无辜横死。萧玉台不禁感慨:“这女孩儿果然聪明。徐知州在原州日久,其余官员或在其下,或与其一党,自然不会掺和人家的家事。唯独只有阿衍,能与之抗衡。他若是一时心软,自然会帮她……她也不过是赌一把而已。”
当时徐知州还未松口,只说是小孩儿玩闹,让人把表小姐带下去。谷青岚收泪垂泣,只缓缓说:“舅父养育至今,无以为报,然兄弟姐妹都难容我,声称舅父疼我胜过亲生子女。这也难怪,小女自到了徐府,上下莫不将我当成自家人,可却让姐妹们生隙,这是我的罪过,求舅父将我送回老家吧。老家还有些许薄田老仆,小女自己亦能度日,万万不敢再劳烦舅父。”
徐文庄一听,捋了捋胡子,这话说的感人肺腑,便呵斥自家的两个女儿一通,便打算完了。可他自打有了孩子,就是重女轻男,两个女孩儿一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斥责谷青岚胡说八道,父亲最疼的是她两个云云。
“当时那谷姑娘便说,徐知州有意为她说亲,便下意识的看了我们侯爷一眼……县主,这姑娘确实聪慧,徐家二小姐仰慕我家侯爷已久,听她说的不明不白,又拽着侯爷不肯走,当时就大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动手打人。事情便是如此,虽然谷姑娘闹大了,徐知州为自身仁名,自然不好再薄待她,可她到底是寄居人下,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家侯爷便开了口,为她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这些不过是些后宅把戏,若说凭此就能将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强行许给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那也说不过去。可见,关键还在后面。
“一句是,谷小姐编的稚(zhi)子歌不错,第二句是身处深闺,埋没了。”
程涛接着道:“小的也不懂,这什么意思,徐知州接着就说,确实,这孩子文思敏捷,不输男儿,比我自己的几个孩子都要出众。当即便安排她去长芦书院,给一干小姐们讲学。”
薛衍既然开口,徐知州便是为着自己的名声,也要讲谷青岚妥善安排。这长芦书院便是原州城一干显贵合资所办,供子女学习。
薛衍一时恻隐,便救了谷小姐。谷小姐也甚是敏慧,便借着要在书院讲学,索性搬到了书院内住着。之后却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薛衍去书院拜会夫子时,竟无意撞破谷青岚在沐浴。
这便是坏了女子清誉了。
程云盘腿坐下,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当时侯爷也觉得奇怪,但起初只以为是徐知州玩的小把戏,又确实……咳咳,瞧见了,也就认了这么婚事。谁料前日,谷小姐派人送来血书,请侯爷出去。我与程涛随从,二人在屋内密谈,出来时侯爷便说婚事取消。再之后,侯爷就不见了,我们也被徐文庄给抓起来了。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玉台有点后悔了,应该带七斤来的。
这程涛程云虽然能干,可不精通审讯,说不到重点,萧玉台便挑了几个要紧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