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说的明白,那青年却犯了混,抢过手来就要按住缰绳:“你这个人做事不地道,你马车当然快一点……这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良心过意的去吗?”
白玘冷笑一声:“本来是我救了她的性命,现在却要因为她殃及我的妻子,莫非,是救人救错了?”
说罢,便驱车离开。那少女拽进了衣袖,张口结舌的为白玘说话,可那青年嗓门极大,不依不挠的谴责白玘,被一个老头儿拿拐杖一顿敲打,才撵走了。
萧玉台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时分,迷迷糊糊的睡着,觉得越发难受,胸闷不已。
她抬起头,察觉窗户边有个人影,闷闷的坐着,竹帘垂影,一条一条的虚影打在他身上。
“怎么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微笑着起身,若无其事的过来,一盏玉露送到她嘴边。
萧玉台转过头,靠在他肩膀上,一手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小白,难道我真的有宝宝了?可是我明明半个月之前才来过葵水,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快就有反应吧?难道……这孩子,和别人不一样?”
白玘的手无意察觉的一抖,将玉露放在床边的高几上,换了个姿势,将人圈在怀里,让她更舒适一些。
“大概是今天吓着了。”
萧玉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来:“今天怎么回事?”
“那条路下面,有一个蛇坑,密密麻麻的全是毒蛇,蛇越来越多,地面塌陷下去。那个拦车道谢的女孩儿掉下去了,我将她拎了出来。胡敏徐已经带人去处理了。”
萧玉台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又是大路中央,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蛇?我们走过的那条巷子,可都走了几百年了。蛇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
白玘掏出一个古怪的木珠:“是这东西惹的祸。”
白玘拿的远远的,萧玉台也闻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是蛇粉?这木珠又是什么做的?这些药材连我都无从分辨,要炼成这样一颗木珠不知得耗费多少时日,要说是故意遗漏,那不太可能,究竟是什么人放在那里的?”
“这木珠年代久远,这就不得而知了。那蛇坑也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倒是……有些东西加速了它的崩塌,不然,怎么会恰好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塌了?”
萧玉台心头一动:“又是婴如?难不成它想让我们被蛇咬死?真是冲着我们来的?”
白玘为她揉了揉太阳穴:“我会找到它,放心。”
他手指凉凉的,放在哪里不动,都很舒服。萧玉台窝在他怀里,眼睛都快闭上了。白玘将玉露端过来,小声哄她:“先喝了再睡。”
“嗯。”萧玉台应了一声,“有点饿,一会儿吃什么?”
白玘捏着盛满玉露的小杯子,又犹豫的拿了回来,在手心打着转,慢慢悠悠的给她报着菜名。萧玉台听着,突然开口:“所以,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白玘愣住了。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露倾斜落地。
“嗯。是我的错。”
萧玉台问:“那这玉露里面有什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小白,我想留下他。”
她转过身,牢牢抱住白玘。白玘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微微叹了口气。刚要和她说什么,她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他只好这么抱着,像抱着至高无上的宝物,又像抱着一个混沌未开的天地。
他是舍不得她吃一点儿苦头。
萧玉台没睡多大一会儿,就又醒了。
白玘告诉她,严绪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了。
“怎么回事?有要紧事?”
问完又觉得不像,要是真要紧,小白会叫醒她。
“那个掉进蛇窟里的女孩儿,就是严绪喜欢的女孩儿。七斤之前和你说过,今年十三岁,她今天是偷跑出来去找严绪的。”
萧玉台思及严绪的举动,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他不会是来找我理论的吧?”
白玘冷笑一声:“你说呢?若不是看他是你的徒弟,我早将他打出去了。”
萧玉台慢慢起身,睡了整整一下午,精神了不少,又用了一盏玉露,才出去见他。
严绪看见苏茵的时候,真是心疼的不行,刚安抚了一会儿,就被她祖母接了回去,还打了他一耳光。他干坐着等了两个多时辰,原本是气愤难当,现在越发的集聚,见萧玉台脸色苍白的出来,自己却先弱了三分。
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并非他本意?可是,师傅既然路遇,怎么会束手不管?莫非真的身体不适?
萧玉台淡淡瞥他一眼,坐在桌前:“天色晚了,你在这儿住一晚吧。”
严绪不知怎么开口,闷闷的问:“师傅,你知道今天那个女孩儿……她,她是我喜欢的姑娘。”
“嗯,你师公和我说了。你等了我这么久,是有什么要事吗?”
严绪突然就泄了气。
他若是觉得,因为苏茵就可以这样质问师傅,那在师公眼里,师傅自然才是最重要的。何况苏茵本来就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师傅身子不适,师公自己都没有上车,自然不愿意别人惊扰到师傅。
他理智很清楚,明明白白。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那股不甘、愤恨反而越来越强,理智越是压抑他的不满,负面的情绪就越是喷涌。
严绪长长的憋住一口气,有一种从来没有的心慌意乱。突然听到她清凌凌的问了一声:“小七和我说过,你自己要是想好,我就和你师公出面,作为你的长辈,将亲事定下来。这样,你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见面。你无父无母,又不是本地人,人家祖母谨慎小心一些,也是对的。你若是真喜欢她,我便替你做主。”
第二百八十一章苏家老太太
严绪本来还在勉强压抑,突然听她提起自己的婚事,再想起那个娇蛮的丫头,一股甜蜜涌上心头,方才那股异样的感觉,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多谢师傅!”严绪突然跪下,“可是徒儿如今功不成名不就,又身无长物,到现在云夏堂还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萧玉台盈盈一笑,有些好笑:“你年纪还小,专心医术,将来必有所成。至于房子,……我想,你必定不会在临安县久住,你如今住的两进房子,也足够了,就买下来。云夏堂也已经步上正轨,你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专心医术。虽说聪慧敏锐,但杂念不可过重。你想想,人家好好的女孩儿,自然是先有了名分,才好来往。”
严绪默然无语,半晌才道:“那就烦劳师傅了。您身体好些了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萧玉台正转过头去,看向茶厅后面的窗棂——一扇之隔,白玘是必定站在后面。他不干涉萧玉台的私事,又总是担心她,所以,会选择一个安稳的距离。
萧玉台就这样看着窗棂,严绪见她良久没有回神,默默起身行了个礼,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怎么了?眉头皱的这样?”
萧玉台笑起来,清凉的眉目就生动许多,明明难受的厉害,可看起来依旧是活力充盈。
“就是觉得,这个小徒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找我?真是关心则乱?我原以为他还小,这事情不急,可今天看起来,是不是应该早点定下来了?”
白玘答非所问:“先吃点东西吧!做了芙蓉酥和绿豆糕,还有莲子羹。”
萧玉台是真饿了,可吃东西的时候又提不起精神,两个人慢慢吞吞的吃完,明月已经高悬。即使是盛夏,骄阳敛没的夜晚也有了凉意。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看看。对了,顺便去饕餮馆带个水晶肘子回来,我有点儿想吃了。”
白玘伸手一划,空中盈盈的月光似乎被水波打了一下,月光凝聚成型一样坠落,然后落入他手心的水球之中,一弯金色细沟嵌在水中,交托到萧玉台手中。
“真好看……”萧玉台果然欣喜不已,托着水光,看了一会儿,水光消散,这金色月钩也不见了。
“玉台,放弃这孩子吧。”
萧玉台手心一颤,就捏成了拳头。
“那天晚上我出门,碰见了婴如,被邪气影响,所以……才元精外泄,有了这个孩子。全都是我的错。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一样的人,我却没有同类。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会喜欢我。如果别人知道我是什么,只会惊惧的躲开,只有你……我不愿意你吃一丁点的苦头。”
萧玉台深吸口气,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就没有办法留下这个孩子吗?我真的……”
她可以说,她不喜欢孩子,也可以说,她这一世只要和白玘在一起就足够了,可是现在却有了——要她放弃,她做不到。
“你喜欢孩子,我知道。我想过,去抱几个人类的婴儿给你养,再偷偷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不想有任何一点隐瞒你,可我真的有过这种荒唐的念头。你知道,我能骗过你。我知道已成定局,想过将这个孩子拿掉,尽量不伤害到你。可我不能自己做这个决定。”白玘艰难的说完,他内心深处曾经有过的荒唐、阴暗,都在这里。“你还小,所以也不稀罕孩子。也许将来有一天,会羡慕别人的子孙满堂,幸福连绵,你看着别人的孩子的眼神,看着七斤的肚子的眼神,所以,我真的想过,去抱养孩子,再欺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