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修看着他,忍不住笑叹:“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生死实在不足挂耳。高高在上的贵族,害死几百条平民的性命,又有什么稀奇。你又何须装出一副痛定思痛的愧疚模样。”
这句话如同万千毒箭触痛了华容墨的心。他猛然转身,神色可怕地步步逼近说此话的花无修,一如当年那般,一字一顿地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花无修怔了怔,呵呵了两声,“所以,你决定要收我做学生了?”
华容墨道:“回去再说。”
花无修连忙道:“不行。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华容墨道:“今个就是绑也把你绑回去。”
花无修知道以自己目前这具被封印的身体,根本逃不出华容墨的手掌心,瞬间败下阵来,“不用绑,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白池看着花无修,依依不舍道:“小乞丐,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实在太可怕了。”
花无修道:“说什么瞎话。你是注定要成为华容书院学生的人。难道你不想为你父母报仇了?还是说……”她一把将嘿咻从头上拽下来,“你不想要它了?”
白池嘀咕道:“就是因为想才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否则仇还没报,便要身先死了!”
花无修嗤道:“胆小鬼,放心,我保你不死。”
华容墨这会也开了口,“在事情真相未查明之前,这座城会封锁起来,谁也不允许离开。”
白池几乎气跳起来,“你不会怀疑是我招来的那些恶魂吧?”
华容墨道:“未尝不可能。”
白池:“……”
花无修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当花无修随着华容墨等人行到马车前,准备坐上马车打道回府时,那位唯一幸存下来的女考生突然大步跑过来,冲着几人喊道:“我,我看到了!”
花众人转身看向那个女考生,只见她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更添婀娜。如此一柔柔弱弱的女子,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在恶魂口中得生存的。
花无修记得前生自己杀的华容书院学生里确有女子,而且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妖族的公主,印象极为深刻,另一个印象却有些模糊。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华容墨亦看向那女考生,道:“你看到什么了?”
女考生脸色苍白地抬起手指,指向花无修。
空气瞬间凝固。
花无修笑了笑,“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有不在场证明。”连忙将墨生拉出来,“他可以为我证明。”
墨生道:“嗯,我确实可以给她证明。”
女考生突然像是惊吓般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我是说,我看到了她的魂魄。我有阴阳眼,可以看到人的魂魄。”
所有人又都怔住。
花无修道:“我听过阴阳眼的存在。可据说,阴阳眼是红色的,你的眼睛可是黑色的……”
话音未落,那女考生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经化成血染一般的红色。
花无修被震惊得再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这个柔弱的女子是怎么在恶魂口中生存下来,也相信她看到自己魂魄的事实,额头落汗,“所以,你想证明什么?我是恶魂?”
女考生的眼睛再次恢复黑色,她连忙摇头,道:“是你救了我们。”
花无修暗暗松了口气,敷衍道:“不过举手之劳,就不必谢我了”她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加深追。
女考生似乎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华容墨道:“那你可看到操控恶魂的凶手?”
女考生摇了摇头,道:“我,我是想问,她……”再次抬手指向花无修,“她是不是叫花无修?”
正抬脚想上马车的花无修身影一怔。
华容墨道:“她确实叫这个名字。”
女考生似乎悄悄开心了下,道:“我可不可以带她去见我娘。我娘特别想见她。”
花无修汗颜:什么鬼?
华容墨道:“你娘?”
女考生连忙点头,“我娘叫小芸,曾在华容府做过奴隶。”
刚刚爬上马车的小身影一瞬间奔到华容墨的面前,道:“请务必让我去见见她的娘亲!”
意外的,华容墨没有拒绝。
见他点头,花无修拉着女考生便要走,却被华容墨一把拽住,紧接着一道红光眼前闪过,花无修只觉得眉间一痛,连忙摸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女考生惊讶地看着花无修,道:“你眉间……长出一朵花了。”
花无修怔了怔,“什么花?”
女考生道:“黑色的,形状有点像冬梅。”
花无修一听,怒气冲天地看向华容墨,“华容墨,你对我做了什么?”
华容墨道:“此为锁灵印,为防止你逃跑。”
锁灵印,是一种高级的操控他人的法术。被种印者会身不由己地听从施印者的言灵。此法术虽高级,却并不被修仙之人待见。因为此术有个副作用,施印者每做一次言灵,便会把做言灵时的心情甚至记忆感情都传达给被种印者。这对修仙之人来说,简直是大忌。
自然,若是以花无修前生的能力,破解这种法术只是小意思。然而,以现在的肉身,估计得耗上好一些时日。
花无修恼火道:“华容墨,你疯了是不是?”
华容墨道:“我很好。快去快回。”摸了摸花无修的额头,又道:“挺好看的。”
花无修:“……”
女考生的家距离这里并不远,顺着一条道一直往西走,拐个弯便能看到一栋朴素的小宅院。那便是女考生的家。
女考生在路上告诉花无修,她叫无梦,和娘亲一样没有姓氏。她的娘亲在华容府做奴隶的时候,曾经负责给一个叫花无修的少女送饭。她的娘亲作为地位低级的奴隶,因着华容家规,不能多说一句话。可她娘亲是个话痨,若是成日不说话会闷死。幸而,她认识了花无修,因着给花无修送饭,每天都能和花无修说上好多话。她的娘亲在心里把花无修当成了最重要的朋友。可是,那日她知道了华容大当家要杀花无修,却因着怕被惩罚,不敢告诉花无修。她的娘亲时常后悔,如果她当时告诉她,是不是可以让她早些逃走,她就不会死了。
听完冗长的故事,花无修好奇道:“既然如此,你如何知道我就是你娘说的那个朋友?”
无梦道:“娘亲有一幅你的画像。虽然你肉身的模样很陌生,但你魂魄的模样却和画像很像。我想是不是你当时虽然死了,但魂魄经过修行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也就是所谓的,转世。后来得知你的名字,我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花无修尚且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事情,噗嗤笑了一声,道:“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是死后转世了。”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篱笆围成的院子前。
无梦一边推开木门,一边道:“我之所以想带你过来看我娘,是因为我娘快死了。我不想她带着遗憾和愧疚离开人世,所以想请你见见她,告诉她,你还活着。”
花无修原本轻松的心情一沉,突然有些,不想走进那个屋子。
她还是进去了。
可屋子里躺着的人,已经死去多时。
无梦连叫了几声娘亲也未能叫醒床上的人,终于接受了亲人已死的事实,趴在床头痛哭。
花无修怔了怔,慢步走到床前,摸了摸床上死去妇人的脸庞,道:“我还活着。”
原本打算用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叙旧,没想就这么匆匆结束。
花无修说完无梦要她说的话后,就匆匆离开了那间小宅院,望着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彩,她突然意识到死亡是多么可怕的别离。她诚然并不是个会伤感的人,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一扭头钻入了一家饭店,点了一桌的菜,大吃大喝起来。
吃得正嗨,一个长着一头白色短毛的少年走到她桌前,招呼不打地便坐下,然后像欣赏什么宝贝一样眼睛不眨地看着她。
正是那个幸存的奇怪考生。
花无修瞥了那少年一眼,道:“我们认识?”
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花无修擦了擦嘴上的油水,道:“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少年道:“我只是对你好奇。”
花无修道:“好奇什么?”
少年道:“好奇你的魂魄为何与你的肉身不是一个样子,以及你额头上的字。”
花无修下意识地捂住额头,道:“你也能看到我的魂魄?难道你也有阴阳眼?”
少年又摇了摇头,“我没有阴阳眼。”
花无修乐道:“真有意思,没有阴阳眼如何能看到我的魂魄?骗小孩呢?”
少年微微一笑,“我是御魂师。”
☆、招魂
花无修做御魂师时,因是偷学的本事,做得很不像样子,对御魂一事也只摸索了个大概。御魂师虽然没有天生的阴阳眼,却因着修炼御魂之术可感知魂魄的存在以及魂魄的大概轮廓。据说,御魂术达到最高境界时,御魂师的眼睛便可幻化为阴阳眼,能够清楚地看到魂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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