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将要出口的话语,忽然止住,下一刻,莫玉慈也抬起了手,轻轻地,轻轻地,如蜻蜓点水那般,落在他的脖颈上。
那儿,有一道浅浅的,看上去还很鲜活的疤痕。
或许是帐外的阳光太晃眼,直到此时,她方才留意到。
“你受伤了?”她颤颤地开口。
他不说话,只那么紧紧地凝睇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自己去发现,去挖掘。
“很严重吧?”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另一只手也抬起,抚上他颈部的伤处。
阵阵有力的脉动,从指尖上传来,直抵内心。
帐中的气氛由冷凝,悄然转向暧昧。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一切,发生得太自然。
一切,发生得太偶然。
一切,亦发生得太必然。
泌凉的唇瓣落下,吞没了所有的言语。
抚上颈间的手,无声绕到他的脑后,交相重叠,彼此之间的空白,被彼此填满。
压抑的热情得以释放。
短短几日的生离死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由陌生到相爱,或许有时,只需要一瞬间。
就比如,他和她。
夜色凝黑如墨,帅帐之中却明如白昼。
“现在有圣旨在手,兵发浩京师出有名,我军不再有任何的顾忌。”铁黎豁亮的嗓音响彻整座大帐,鼓舞振奋着人心。
“报……”一声高喊陡然从帐外传来。
“什么事?”正在埋首商议大计的将领们齐齐抬头,往帐门口看去。
“大将军,从郦州通往浩京的关口已被各地驻军封锁,京城也有消息传来,说九州侯已经接收完三山大营的兵马,正率领大军日夜兼程,直奔郦州而来!”
众将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将目光转向一脸沉冷的铁黎。
“九州侯!”郎程言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额上青筋爆起。
“不对啊,”旁侧的林昂想了想,疑惑地道,“既无兵符,又无圣旨,九州侯是如何调动各地驻军的?”
一语警醒所有人……按大安皇朝祖制,凡调动两万以上兵马者,必须要兵符和圣旨同时下达,否则视为无效,九州侯虽是侯爵之尊,且长期统御冀北十二州的兵力,也无权在大安皇朝的疆土上,进行如此大的兵力调动。
“除非……”铁黎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紧蜷成拳。
“除非什么?”所有人的双眸都不由一紧。
“除非他……手握九龙阙。”
“九龙阙?”林昂等人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寒气……
九龙阙,是大安皇族供奉在宗庙中的一块令牌,其权威等同于国玺,甚至在圣旨之上,凡握九龙阙者,有权调动大安国内一切兵马。
只是,这九龙阙只能在国势危急之时方能启用,而且必须要六名以上且年满十八岁的郎氏直系皇族,同时手握金钥,方能开启收藏九龙阙的宝盒。自大安建国以来,从未启用过,难道那九州侯,真有如此本事?
“不奇怪,”满帐静寂间,郎程言忽然冷冷开口,“为了今时今日,九州侯**妃筹谋已久,就算能拿到九龙阙,也不足为奇,对我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争取更多的支持力量,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粉碎九州侯的阴谋!”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铁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四皇子所言极是,为免生灵涂炭,我军应该尽早向天下宣布宫变的事实,揭穿九州侯的阴谋,以免战火蔓延,涂炭更多的无辜。”
“这样看来,唯今之计,我们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尽快起兵。”一向有“小诸葛”之称的阵前参谋司马洋接过话头,胸有成竹地缓缓开口,“我已经观过天象,后日大吉,宜登台拜相,挂冠封王。”
“那就后日吧!”没有过多的言语,铁黎一语定乾坤,“兵贵神速,众将听令!”
“末将在!”十五名将领齐齐站起,躬身聆命。
“尔等速回营帐,命令所辖将兵做好准备,明日辰时,在营外演练武场集合!”
“是!”中气十足的应答声,冲破夜的静寂,如阵阵滚雷,呼啸着腾向四面八方……
大安有史以来最宏大的一场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霍霍剑声从帐外传来。
半卧地上,却久久未能入眠的莫玉慈禁不住披衣起身,撩起帐帘走出。
本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此时竟繁星满天。
准确地说,不是繁星,是剑光。
凌厉逼人的剑光,如道道闪电,划破长空。
莫玉慈下意识地张嘴,那铿锵有力,豪气十足的歌声,不知不觉间从唇间溢出:“一把剑划开万丈天幕,一腔血注解千秋史书,降大任苦心志劳筋骨,担道义注文章,展抱负……”
清越的歌声和着剑影,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在万里苍穹下绵延铺展,激起万丈豪情。
越来越多的人影从帐篷里走出,向他们靠拢过来,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他们,将那一腔激越,满怀壮志,演绎到极致。
他们,是大安的好男儿;
他们,都怀着保家卫国的梦想;
他们,都渴望着有一个能让他们臣服敬畏的圣明之君,引领着他们,挥洒出无边鸿图……
在这样风萧马鸣,壮怀激烈的夜晚,他们的心,他们的眼,都被那舞剑男子点亮……
他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的未来,更是他们满心拥戴的新君。
一曲长歌,破天震地,响动河山;
漫空剑影,携着满腔热血,挥洒苍天。
他,是郎程言,更是这大安之主。
从今尔后,他要高举手中之剑,将心中的梦想,逐一实现……
无边的澎湃中,莫玉慈悄无声息地离开人群,慢慢走远。
那是属于他的荣光,她并不想共享,也没有资格共享。
郎程言,他有他的路,他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回想起昨夜营帐中,那仓皇一吻,莫玉慈眸中无声闪过一丝落寞……只是错觉吧?只是一个帝王刹那的兴起吧。
对于他,她从来不想冀望什么。
或许,能与他并肩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哪怕只是流光飞雪的一瞬,于她,便已然足够。
只是心湖深处被搅起的波澜,却久久地,久久地,难以平伏……
“为什么跑出来?”
凉凉夜风中,忽然传来一个淡漠至极,又满含威严的声音。
莫玉慈倏然回头,迅疾掩去眸底黯然,勾唇一笑:“随便走走。”
“这儿很危险,不知道吗?”郎程言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入怀中,“还是你,刻意地想等什么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玉慈顿时炸毛了,高高跳起,用力一把将郎程言推开。
郎程言眸光寒凉,冷冷地睨着她,绕到身后的右手,却悄悄抽出袖中短剑。
“郎程言,”莫玉慈满心委屈,眸泛泪光,“你把话说清楚!”
郎程言撇撇唇,脸上仍旧维持着那种平板的表情,忽然反手一剑,削向数米开外一株矮小的红枞树。
但听得嗖嗖风声疾掠,枞树下的乱草丛里,竟然蹿起四道黝黑的人影,迅速朝后疾退,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你……”莫玉慈顿时惊诧地瞪大双眼……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自己,好分散黑衣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有机可趁,然后自露破绽。
“跟在我身边,你最好学机警点,别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明白吗?”淡淡扔下一句话,郎程言抬步朝大营的方向走去。
莫玉慈默然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心中阵阵酸涩翻涌起伏,困胀难言。
“怎么了?还要本皇子请你?”郎程言收住脚步,背对着她,“大战在际,莫玉慈,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他这是……莫玉慈心中微微一颤……是啊,大战在际,自己的确没有理由,再让他分神。
轻轻咬了咬唇角,莫玉慈莲步轻移,跟上郎程言的步伐,猎猎夜风扫过她的耳际,带起几绺青丝,缭乱了前方那道英挺伟岸的背影……
她与他,数步的距离,却仿佛横着九天银河,任她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
东方天空泛起青色曦光。
开阔营地上,人声渐嚣。
“过来,为我整装。”
伫立在帐中,郎程言理所当然地朝已经起“床”,梳洗完毕的莫玉慈招手。
默然地走上前,默然地为他系好襟带,默然地为他穿上战甲,悬剑于腰侧,然后默然地退下。
就仿佛,她真真正正地,是随身服侍他的侍女。
即将迈步的刹那,他倏然转身,一把握起她的手,黑眸深漩,定定地看着她:
“等我。”
又是那两个简单至极的字眼。
莫玉慈的心却突突一阵狂跳……如果可以,上次的事,她永远不想再经历。
“不会再让你空等。”他的声音依旧淡冽,毫无温度,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凝,仿佛在承诺什么,仿佛又不是。
猛然地,莫玉慈抬起了头,却只看到帐门边,那一角倏然划过的衣角,转瞬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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