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年的细手搁在桌上,中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他掌控着对话的节奏。
“不要叫我公主,我听着矫情。”
赖小幸不理会他,只想快些切入正题。
“您马上就要回宫了,还是习惯些为好。”
“回宫?柳公公想我怎样还你的人情?”
赖小幸一把按住他在桌面上敲打的手,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带着走的感觉。
“一命还一命,我救了您的命,您仍旧还我一条性命就是。”
柳惜年抿唇,视线扫向坐在一旁的高阳无泪。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高阳王?形容气质皆是一般的人所不能比,然而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凡一些,他的神情态度太过温和可亲,反而有些突兀。
“你想要我的命?”
“不,我要皇帝的命,我想请公主替我杀了他。他害死了您的生母,我想您一定有杀他的理由。”
柳惜年紧紧地盯住赖小幸的眼睛,她的眼神没有变化,似乎并不觉得吃惊。
“杀人不需要借口,只有想杀和不想杀。我欠你的这个人情,怕是要还不上了。”
赖小幸的内心毫无波澜,她长年生长在暗夜谷之中,一切和权力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了解。
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任何事情,只要和权力有关系,她就不应该贸然插手,否则以她那平庸的智谋,只会坏事。
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刺杀皇帝?
笑话!皇帝死了,天下谁来管?
“你母亲的仇,你不想报?”
柳惜年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改了对赖小幸的称呼,直接称呼她为“你”了。
“如果真有深仇大恨,舅舅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可是他却从未和我提起过半句她的事情。柳公公,怕只怕,我母亲会死,也是她咎由自取的缘故吧?”
发现赖小幸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玉手已经悄悄地摸上了自己的脉搏,柳惜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她在试探自己的情绪变化?
赖小幸毫不尴尬,大方地把手收了回来。她想要证实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生下了你,于你就有恩。杀死皇帝是她最后的心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让我将你带出宫,保你周全。”
柳惜年知道自己一步走错,却也只能再走一步废棋,以便看清赖小幸的动向。
“我有我的宿命,那个女人如果不生下我,我不过是从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子里跑出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赖小幸的神情难得变冷,面如寒霜。
“皇帝这次派我来,是想让我抓你回去,从你身上得到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
柳惜年突然发觉,他好像走错了方向,和她的心思离得越来越远。
“哼。”
赖小幸回以一个冷笑,柳惜年妖孽一样的美男子,说话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真叫人烦躁。
狂风冲开大门,风雪吹来,屋内的炭火忽明忽暗。
“呵。”
高阳无泪微抬手遮面,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这僵局似有可破的迹象。
第四十一章伤情(一)
“吱呀!”
高阳无泪起身,缓缓将大门重新关好。
只是看着他温和的背影,赖小幸就觉得,自己烦躁的内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当局者迷,你们是初见,相互地不信任彼此,猜疑、厌弃彼此,所以说话时总是拐弯抹角。
尤其是柳公公,想必今日之事,你已经筹划了许多年。临到头了,却又按捺不住,激动起来,反倒让人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可疑得很了。”
柳惜年闻言惘然起来,他深知自己的为人,从二十年前他选择背叛姬不笑的那一天、甚至从他第一次见到姬不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卑鄙阴险的人了。
他本应该最懂得如何去掌控人心,就像他对待冷如夜那样。
没想到,今天看见了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心里,竟然就乱了。
他这许多年的筹谋,或许是没有意义的。终究,他不过和冷雨是同一种人而已,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到底,不论如何筹划,这棋局于他而言,早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是。”
他点点头,没有强行否认自己的失态。
“至于小幸姑娘,她不是有意同你生气,她不过相思病发的厉害了,心里烦躁得慌而已。”
高阳无泪重又坐下,没有去看赖小幸那张红透了的脸。
“柳公公,有些话,不说清楚,这个榆木脑袋是听不懂的。”
高阳无泪亲昵地敲敲赖小幸的脑瓜,示意她回神。
事实上,赖小幸的脑瓜子,是很伶俐的,只是聪明的过了头。
她常常不用经过思考就看到事情的太前面,只知道结果而过不知道经过,反而会不知所措起来。
而冷如夜则相反,在他的眼里,路是活的,怎么走都可以,然而结果却永远只有失败的那一个。
也不知这对冤家还要再走多少的弯路,才能战胜那冥冥中掌控他们的神秘力量。
柳惜年长呼出一口气,饮下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开始讲述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也仅仅讲述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一部分。
——
——
奉德二十年,即那一年的皇帝还是姬云国,谷的主人还是冷的时候。
那一年,十六岁的冷雨接到的第一个暗杀任务,来自当时的太子爷姬青阳,目标是二皇子姬不笑。皇帝总共就这么两个皇子,姬青阳的目的昭然若揭。
“为什么让我姐姐一个人去,要刺杀的可是皇子!”
冷云起的心跳当下慢了两拍。
这其中厉害关系暂且不讲,冷雨尚且没有刺杀的经验,去了,只怕是送死。
“皇子?那不过是一个长年流连在烟花柳巷的废物,以冷雨的容貌,轻易就可以得手。
另外,冷云起,我最后再和你讲一遍,我谷,只有杀人为业的同伴,没有骨肉至亲的姐弟。”
冷的眼神除了寒霜般的冷漠,还有鲜明的嘲讽。
他话中的意思,是要冷雨。
冷云起只能暗自握紧双拳,却不料连这小小的动作也被冷看在眼里。
他嘴角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下流微笑。
等你姐姐死了,我再好好的料理你这个臭小子!
——
——
京都的花楼街道,仿佛金雕玉刻出来的,似乎每一块石板都是极精致的。
过路的是翩翩公子如玉,空气中弥漫着的是美人体香点点,沁人心脾。
冷雨悄悄按捺自己的激动心情,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游玩的。
她四下环顾,快速走进一间尤为豪华的花楼,上面的牌匾上上写着三个大字——云海楼。
这里便是姬不笑夜夜流连之处。
“妈妈,我来这儿,想寻个生计。”
冷雨摘下纱帽,低头娇羞一笑。
“会伺候茶水么?”
“会。”
谷的女刺客,琴棋书画,必须样样精通。
“我看你也有十五六岁了,年纪有些太大了,也不是我们这里从小养大的。”
老板娘眼神微转,似乎对冷雨有些嫌弃。
“回妈妈,我今年已经十六,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妈妈赏我一碗饭吃。”
“罢了,你且从茶水丫头做起吧。”
老板娘年不过三十,举止间却雍容大度,她仿佛是见惯了美色,对冷雨出众的容貌并未多加留意。
果然是京都,连花楼也藏龙卧虎。
不过,这正合了冷雨的意,她是绝不愿意接客的。
以后的几天,姬不笑果然日日来,只是冷雨是生人,始终不能靠近,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
少年剑眉星目,薄唇微抿,看似冷淡无感。可是怀里搂的,回回都是不同的美人。
那样年轻的人,却日日流连在这花楼里?
冷雨暗里颇觉得蹊跷,四下环顾,却也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人监视姬不笑的行踪,想来是自己多心了。
如此一月有余的时间过去,冷雨终于按捺不住,一早给包厢里伺候的丫头下了泻药,方才得了机会去给姬不笑奉茶。
门外守着的侍卫也是老早得了要换人伺候的消息,也不顾男女有别,在冷雨身上一通乱摸,搜不出什么携带的兵器,然后又用银针试了茶水,检查了一应器具,方才放冷雨进去。
冷雨不禁感慨,即便不受皇帝的器重,到底皇子就是皇子啊。
只可惜,要杀一个人对于训练有素的刺客而言太简单,就算不下毒也没有兵刃,照样不是一件难事。
因为兵刃,是可以凭空变出来的。
这一日不知为何,姬不笑的包厢里破天荒地没有叫花魁来伺候,他独自看着大厅上的舞蹈喝酒。
冷雨斜眼看见门外的侍卫将门关好,暗道时机正好。
“啊呀!”
冷雨嘴上轻呼一声,脚底正合时机地绊倒,瓷制的茶壶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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