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愣,那女子却走上来挽住他臂膀,柔声道:“相公,你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愣?我们进屋好吗?”
竹月一脸愕然,“你,叫我相公?“
女子顿时不解,问道:“不叫你相公,那叫什么?我是你的娘子彤儿啊!我们成亲都快两年了,难道你不是我相公?”话语间委屈流露,殷红的小嘴撇向一边,黑珍珠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伤心的雾气。
竹月一见疼在心里,赶忙托起她的手,唤了声,“彤儿!娘子!”
然后二人双双进屋。
屋内,陈设简陋洁净,只有一进一出两间房。外间是厅,摆放一张歪歪的木桌,加两把小木椅。里间是卧室,架着一张床炕,加一个已看不出原漆色的小柜子。
彤儿扶他在木桌边坐下,为他打来洗脸擦手的水盆。
他只顾木讷地看她忙碌的背影,痴痴自念:“娘子?你是我的,娘子……”
彤儿边为他擦手,边仰起小脸,笑盈盈地盯着他问:“相公,今日山中打猎,可有何收获?”
他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茫然摇头。
彤儿笑意不减,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们今明两天,都还有足够米粮呢。”
竹月一把抓起她两只手,就见那纤纤玉指间,现出几道粗粗的茧痕。
彤儿吃了一惊,秀眉紧蹙,抽回手怨道:“相公,你今日怎么显得怪怪的?”
竹月环顾四壁,叹道:“彤儿,这里的生活如此清苦,你如何习惯得了?”
她一听,这才恢复笑颜,吐了口气道:“原来相公是因为今日打猎依然无获,心中愧疚,所以才这般心事重重,彤儿可被你吓了一跳呢。相公无需担心,彤儿可从未羡慕过那红瓦高墙后的富贵生活。能与相公在此清粥小菜的长相厮守,日日共观夕阳、同看日落,我心愿足矣。此生遇得良人,彤儿可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说罢低下头,双颊飘上淡淡的粉红。
第五十八章 好梦难成(二)
伺候竹月梳洗干净后,彤儿忙进忙出,不一会儿,已将晚饭收拾停当,摆好了碗筷。
竹月探头看向木桌,忍不住感叹,她说清粥小菜,果然桌上便摆着清粥小菜。
只见两只粗瓷黑碗里,一碗盛着咸萝卜丁,另一碗是炒白菜。然后搭配两碗白粥,两个馒头,再加两双竹筷。如此简单的饭食,彤儿却吃得有滋有味。
晚餐后,一盏昏暗的油灯放置在炕桌上,他和彤儿各坐一边。他开始端本书卷来看,彤儿则在一旁专心做着针线活。
他偷偷斜眼看她,暗自祈愿道:“无论这是怎样的紫虚幻境,但愿我都无需再出去。我愿意留在这里陪你生生世世,给你幸福。我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永不会让你再承受,那千年的孤独和寒冷!”
耳边却听彤儿道:“相公,你明年当真还想着去京城赶考吗?”
他惊讶地“啊”了一声,不料自己还有这等追求?
彤儿接着道:“其实在我心里呀,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好。那些做大官的,我总觉得没几个好人,就算有钱又如何?他们的娘子,还不一定像我这样无忧无虑呢!”
他一听忙连声道:“那不考了,咱不考了,就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
彤儿被他那憨厚的模样又逗弄笑了,嗔道:“瞧你那傻样儿!”那铃子般的笑声,直撒下满屋的纯真美丽。
他放下手中书本,痴迷地看着她手中针线上下翻飞,彩色的线儿如舞动的蝴蝶翅膀,煞是好看,便问:“你在织什么?”
她见他问,赶忙如触电般,将手上活计往针黹筐里一塞,顽皮地转过身道:“我不告诉你!”
他好奇心起,便去抢,一把抓过针黹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片婴儿的围布。他大惊,转向彤儿,她早已是满脸绯红。
“彤儿,难道我们就要……”他虽然吃惊,心里却漾满甜蜜。
彤儿扑到他怀里,小拳头锤着他的胸口,使劲摇头道:“没有没有,人家只是准备嘛……”
他紧紧抓住她的小拳头,感觉那面容如醇酒般馨香诱人,忍不住要低头一饮而尽。
彤儿并不躲避,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露珠微带,只等他将炽热的唇印上去……
正呢哝间,窗外猛然划过一道耀眼的银光,紧接着一声惊雷平地而起,竹月就觉眼前赤亮,无法睁开。
那雷声震耳欲聋,令他头痛欲裂。再睁眼时,彤儿竟已消失不见。此时小屋里空空荡荡,根本找不出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
“彤儿—”他心碎地呼喊一声,抬腿便冲出屋外。
屋外的谷筛、水井,乃至自己走过的森林,都已不复存在。眼前出现的,只有那空空旷野回荡远山一片凄清,四下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要啊!就算是幻境,也让我留得再久一点吧!我真的还想多陪陪她!”
他伏在地上,放声痛哭,却听西方天空传来一个妖异的怪音,抬头看,景象更加恐怖,那是一只巨大的人眼,留着粗短的睫毛,眼球蜡黄,衬着鬼森森的天幕荧光,不停转动。
“竹月,你好大胆子,竟敢对你师傅存如此龌蹉的非分之想!”
“我没有……”竹月爬前两步,正对着那只怪眼。
“月竹仙,不管你有没有,还是快快醒来吧,你师傅去追魔婴童火铃儿了,那可是九死一生,你竟然还躲在这里享受温柔乡?”
话音落,又是一道霹雳落到他脚前,轰隆隆炸开,火光四射。再看向西边天空,那怪眼已无影无踪。
竹月蓦然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全身已被汗湿透,低头看去,却是正躺在自己的浮生殿里,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山林小屋,哪里还有自己的娘子。
第五十九章 好梦难成(三)
坐在床上,竹月慢慢忆起那个梦。
他最后的记忆,是情不自禁将村姑装扮的曦穆彤抱入怀中,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结合梦境,他恍然大悟,原来师傅是对自己使出了指天禅的第六层,耀海诀。耀海诀能令人陷入深层睡眠般的幻境,而幻境里演绎的内容,皆是梦者内心意识里,潜藏最深的愿望。
想通之后,竹月早已是面红耳赤。他羞愧万分地想,难道真如那只巨眼所说,自己竟对曦穆姑姑怀有如此肮脏龌龊的心思?如果他真斗胆这样乱伦犯上,那么哪怕拉他去受那车裂之刑,也不为过!
不安之后,曾经的危机感再度涌回心头,他“啊呀”大叫一声,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门口庭院里,一排竹树下,水铃儿正在无聊地用小树枝拨弄一只甲壳虫。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向师傅的寝殿,现房门竟打开了,师傅满面憔悴地出现在眼前。看他那面色,哪里像睡了好几天?明明就是行了万里路,刚回来嘛。
“师傅—”水铃儿吃惊地站起身,跑过去,抱着他的腿使劲摇晃,“师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
竹月俯下身,扳住他双肩问道:“铃儿,我在这里睡了几天了?”
他歪着脑袋,掰着小手数数,答道:“有三四天了,因为师祖姑姑吩咐过,不许我叫醒师傅,所以我就一直乖乖在门口守着,等您醒来!”
“什么?”竹月一听,脸色由灰变青,紧张地又问:“那你师祖姑姑呢?她现在何处?”
竹月手上劲道越来越大,水铃儿给他捏着,痛得脸上五官都挤到了一块。
他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赶紧松手,催促道:“铃儿,快点告诉师傅!”
“师祖姑姑,师祖姑姑没有具体说去哪里,就说要下山十天半个月。她走的时候,打扮成一个大侠模样,可俊了呢!”水铃儿认真地回答,不过依然不忘他心中的选美大赛。
竹月落寞地站起身。
四天,他竟然在床上睡了四天!这四天能生多少事,死多少人?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可原谅,冲进屋子,匆匆梳洗完毕,拎起竹剑就往外走。
水铃儿见师傅果然一起床便打算出山,可劲儿赞叹师祖姑姑的料事如神,同时赶紧上前拦截:“师傅不能走!”
竹月一愣,停下脚,问:“为什么?”
他答:“姑姑临走时,给铃儿下了命令,要铃儿看着师傅,不许你乱跑,她说因为师傅的任务是守卫落音竹宇!”
竹月一听,啼笑皆非,心想这个小东西现在是越来越胆大,竟然敢看住自己了。
他将竹剑放到地上,摸着他的头耐心说道:“铃儿,师傅有要紧事,要赶快去寻你师祖姑姑。落音竹宇有你和你师叔照看,师傅甚是放心。”
“这个……”水铃儿一时语塞,可还不死心,继续拉着他不放:“可是师祖姑姑说了……”
“铃儿!”竹月心中万分焦急,又不能对他大声吼叫,只好正色道:“不许这样拦着师傅!”
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又深深陷入了矛盾之中:这一边是师祖,一边是师傅,一个不让走,一个坚决要走,两人的话,都不可违背,这可如何是好?
欲转身问师傅,却现自己已无需再那么纠结,因为师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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