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天空打雷的时候,雨穗就觉得心惊胆战,她感觉得到,屏障就快要被打破了,葛欧拉的人很快就会到来。费勒他们到底人手太少,抵抗不了永恒城太久的。而督促者却还在暗处,像臭水沟里的老鼠,她想过很多办法,比如给他们留下信息,约在人迹稀少的地方见面,甚至当面跟秋山老师和尚人对质过,可是他们都没有回应,第三个督促者也只是偶尔冒出来攻击她一下,然后又转眼消失。
明明她只差一个确认,却硬是因为他们而拖了那么长的时间,雨穗不禁想,他们会不会是故意的?时不时冒出来一下,就像在驴子面前挂着胡萝卜,其实只是为了诱惑它赶路,根本不会让它吃到。
然后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他们在扰乱她的思想,故意让她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求其他的办法,他们在拖延时间。
也许她不应该想太多,应该立刻杀了博文,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可是她又想,如果博文真的不是当事人A,她杀错了人,那不就完了吗?在她还不能回到未来的时候,警察就会抓她,良平不会袖手旁观,可能会带着她东躲西藏,他的人生也许会因为她而变得乱七八糟起来,然后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后,在未来还会被永恒城的人设计,走上原来的命运,成为当事人A的踏脚石……
人总是因为顾虑而裹足不前,总是因为瞻前顾后而损失一些东西。可是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瞻前顾后,不得不顾虑太多,因为我们不愿意让爱的人受到伤害。
好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昏迷了几个月的博文,醒来了。
不巧的是,这个时候桐平因为梨衣小姐的缘故,前两天才去了京都。
雨穗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良平以及妈妈在超市买菜。她把多拿了的一瓶易过期的酱油拿回架子上放好,良平和妈妈在排队结账。接到电话后,她给良平发了一条暂时离开一会儿晚点自己回去的短信。离开的时候,她还看到两人说话的身影,妈妈心情很好,笑容满面地跟一脸平静的儿子说话,在排队的人群中,这对母子气质出众相貌出挑,非常引人注目。
离开超市后,雨穗招了计程车就往医院去了。
她不知道,在她从护工那里得到消息后,另外三人也从医生那里收到了博文已经醒来的消息。
雨穗和桐平把文博转到的是一家私人医院,私人医院的好处是豪华、价格贵、病人少、隐私方面保密性也强,方便监控他。虽然市场价很贵,因为这家医院的老板是桐平的朋友,所以他们只付了内部价的钱,占了很大的便宜。
雨穗有时候觉得桐平的交友能力很不可思议,他本身是个不受警视厅重视的咸鱼一样的警察,可朋友圈却是相当强大,从各行各业,到小人物大人物,还全都很乐意给他行方便,大概这就是人格魅力吧。几年后他转职成为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也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平庸实则闪耀。
她到的时候,医生已经给博文做了身体检查,退伍军人保镖很有职业操守,一直守在病房外面,护工也很有职业素养,在病房内照顾着博文。博文晕乎乎的,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等到雨穗走进来的瞬间,他就瞪大了眼睛,记忆瞬间潮水般涌了上来,雨穗当时凶光毕露的眼神可怕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立刻往床角缩,惊恐地大叫起来:“救命啊!别过来!救命!”
“博文先生,请冷静一点,这一切只是误会,真的,你看,这里是医院,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雨穗口气温和地跟他解释,就好像她提着的水果篮子里没有多放着一把水果刀一样。
“误会?误会……”他呼吸急促,听到雨穗这样说才稍微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两个护工,打开的病房门外站着的两个男人,慌张的心脏有些不慌了,觉得这种环境里雨穗确实不敢对他做什么。
“真是抱歉,真的是误会,我当时以为你是对清乃学姐下手的凶手,为了救她才这样的,发现是误会后,我立刻就报警叫了救护车了,你已经昏迷好几个月了。你看,都是冬天了。”
博文脑袋还有些发蒙,躺了那么久,昏迷之前经历的事和一些对话,就好像是做梦梦到的一样,有种不真实感。他看着雨穗真诚抱歉的目光,心里的恐惧渐少。如果她是故意要杀他的,他怎么能有醒来的机会?所以……确实是误会一场?
雨穗拉着椅子,坐到他身边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叫他渐渐放下防备,提到赔偿和他妈妈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同时又因为雨穗通知了母亲过来看他这件事又降低了防备。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母亲,但是人的心理上本来就会因为亲人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而获得一些安全感。
“之前照顾你的时候,”雨穗口气迟疑地说:“看到了你身上有些伤,尤其是手臂内侧……”
童年阴暗的记忆浮上心头,博文不想跟别人说,但是他看着雨穗的面孔,想到女性总是容易对有着悲惨经历的人产生同情心,就说:“是她弄的。我小时候是她的出气筒。”
雨穗眉头皱了起来,不认可地说:“可是怎么能用刀子呢?太过分了,万一割得太深,你可就没命了啊。”
“她本来是不用刀子的,刀子确实危险了点,她以往都是用烟头,无论戳我哪里都不用进医院花钱。不过那时候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个外科医生,他教她怎么用刀子不割破重要血管地割我。”
雨穗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博文,“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种医生?他是恶魔吗?”
“如果不是恶魔,又怎么会跟我妈那种人交往?”只需要一点点推进就会变成恶魔的人嗤之以鼻地说。
雨穗伸手把桌上的水果篮拿了过来,拿出了一颗苹果和里面的水果刀。她看着银白色的刀面,寒光凛冽,都冻到了她的手。
她原本以为,博文不会一下子跟她说这些的,但是很显然她高看了还没有被唤醒内心的恶魔的他的警惕性,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确实不用太过警惕,毕竟不会一不小心就被抓进监狱。同时也低看了他的胆量,面对她这个曾经差点儿杀了他的人,能这么快就动起脑子想要从她身上获得对他有利的同情。
也许……在超市的那一眼是她最后一次见良平了。她连跟他们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按照桐平的说法就是,这就是人生啊。
也好,反正她害怕道别的场景,害怕看到良平的眼神,怕自己被拉住无法离开,怕自己泪流满面。
第65章 正文完结
她也不想对他说谎。
雨穗握紧了手上的刀, 正要捅进博文的肚子里,突然听到他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
“秋山叔!”
果然是他!雨穗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猛地站起身, 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迅速把刀子往他的肚子里送去,可是刀尖在碰到他肚皮前就被迫停止了。她的手臂被牢牢地钳住, 博文低头一看,看着差点进自己肚子里的刀子, 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小姑娘, 没人教过你, 刀子不能对着别人吗?很危险。”秋山老师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他对博文说:“快走!”
博文立刻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与此同时门口的两个保镖反应过来,立刻进屋救他们的雇主, 雨穗也即刻趁机从他的手上挣脱开来。
“拦住这个人!”雨穗留下这一句话,就追着博文跑了出去。秋山老师被两个退伍军人拦在了病房里,都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即便秋山来自未来, 体内基因比过去的人类要强上一些,也没办法一下子摆脱两人。
博文才刚醒,几个月后第一次下地就是跑, 再加上心理上的恐惧,他跑得跌跌撞撞,走廊宽敞又安静,正是医生护士的晚饭时间, 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他病房所在的楼层是第五层,好不容易来到电梯口,电梯却迟迟不来,听到后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昏迷前被雨穗追杀的恐怖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恐惧得正想转身走安全通道,刚好一扇电梯门打开,他立刻挤进电梯的几人之中。电梯关上的瞬间,他看到了雨穗有些可怕的扭曲的面孔。
他狂松了一口气,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快感,没有发现电梯是往上的,而不是往下的。
雨穗看着数字往上跳,与此同时另一台电梯上来了,她正要进去,却在抬脚的瞬间,又缓缓地退后了。
她的眼前,是那个笑容温和像知心哥哥一样的尚人。
“雨穗计算师。”他说,他居然认识她。
“果然是你们。”他应该就是清乃的督促者了,真是恶心啊,身为督促者,居然去跟被督促者交往,一边上她一边惦记着她赶紧去死吗?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雨穗计算师。”尚人的笑容里没有温度,他一步步地朝雨穗靠近,“我曾经见过你,在永恒城。当时我刚刚拿着入职通知书进入永恒城,看到你被拥簇着从我面前经过。我给你写了自荐信,想要成为你的下属,不过你没有给我任何回音。所有人都说计算师雨穗是永恒城最尊贵的计算师,最优秀的计算能力,同时还拥有葛欧拉的基因,搞不好以后就是永恒城的最高负责人,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一个叛徒的模样。为了可悲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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