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却趁机说:“十八子,你不如把阿黑给我吧,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它,一定不会伤到它一根汗毛,还会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好不好?”
太平到底年纪小,说话里透出一股天真的撒娇的意味。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阿弦心里,也有千层的滋味,她想笑,却极勉强。
袁恕己在旁看着,无法忍受,正要上前替她回绝。阿弦举手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插嘴。
阿弦抬头看着太平,沉静平和地回答:“殿下若是喜欢,若是真心对玄影好,让它跟着你也无妨,只是我担心玄影不会跟着别人的,毕竟它是从小儿跟着我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殿下舍得把我们分开吗。”
太平嘟了嘟嘴:“我只是看它伤着了,于心不忍而已,我也是好意,怎么把我说的恶霸似的。”
阿弦释然一笑。李贤在旁看她透出笑容,不由也随着笑了笑。
袁恕己看着她三人站在一起,他自然是最清楚这三人的关系,但是,两位都是身份尊贵的殿下,只有阿弦……
他的手情不自禁一动,反握住阿弦的手腕,又顺着往下,想要握住她的小手。
阿弦回头,对上他透着温情的目光,却猛地握手成拳,悄然一晃避开了他的掌握。
袁恕己略觉失望。
李贤到底是个皇子,性子虽随和,人却机敏的很,目光瞬转早看见这动作,他毕竟并非小孩子了,也依稀看出这个动作依稀透着些绵绵情意在里头,并非是寻常友朋所能做出的,一时心头巨震。
太平却并未留意,兀自抱怨道:“你真的不给我?唉,你看你,自打我跟你认识,都住在这小破屋子,当初买个昆仑奴的面具,一文钱还要掂量好久呢,偏偏这样固执。”
一句昆仑奴,阿弦忽然想起,这两天似没看见过那面具。
然而她实在顾不得计较此事,迟疑片刻,对太平道:“殿下,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太平道:“你想把阿黑给我了?”
领着太平进屋,阿弦特意往先前挂昆仑奴的墙壁看了一眼,果然那物不见了。虞娘子不至于动此物,也正如太平所说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就算有偷儿也不会打这个主意,去了哪里?
阿弦收敛心神:“殿下,殿下跟周国公府,可还有什么来往吗?”
太平道:“这是自然了。”面露忧愁之色,“魏国夫人忽然就没了,我知道表哥心里很不好过,本想多去看看他,奈何母后不大肯放我出宫,今日还是求了多少遍,才许贤哥哥带我出来呢。”
阿弦道:“那……”想到武三思的那一句,难以启齿,“周国公性情本来不羁风流,又加上魏国夫人之事,备受打击,会不会……有什么更加破格之举呢?”
太平眨着眼:“破格之举?不就是伤了玄影跟你吗?”
阿弦见她双眸无邪,若是有事发生自不会如此,便打住:“好吧。”
太平哼道:“你呀,还是多照顾自己吧,总是惦记着别人,瞧你最近又瘦了些。”太平说着,扮了个鬼脸,又跑出去腻歪玄影了。
阿弦呆呆站在原地,心里回味着太平方才的几句话——太平性情娇憨略显刁蛮,方才那几句话,却无疑是关切之意了。
原先心底那份淡淡酸涩之外,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意,却暖的几乎让她泪涌。
正在此刻,忽然听有人道:“十八弟方才,为什么旁敲侧击地打听太平跟周国公府的事?”
阿弦回身,却见是沛王李贤,靠在门边望着她。
阿弦有些紧张,正不知如何回答,李贤走进来:“你若有话,大可不必瞒着我,你总该知道我并无害人之心。”
阿弦才道:“我……先前从梁侯府回来,听梁侯说了几句闲话,我不放心,正好公主在,便问一问……既然无碍就罢了。”
“原来是梁侯,”李贤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看一眼门口,隐隐听太平仍在外逗引玄影。
李贤压低声音:“我不瞒你,也让你见一见我的心意,我知道梁侯指的是什么。先前太平去周国公府,跟随的有些宫女内侍……我听闻,有几个宫女,都被周国公给……”
李贤并未说下去,但阿弦已经明白。
李贤道:“这件事一直压着,不肯让太平知道。母后也正因如此,约束着不许太平常去表哥府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在得到数张好人卡后终于达成一个小目标
沛王:难道我见识了活生生的断袖?orz
阿叔:我出色的学生就是这么被教坏了="=
第161章 绝不饶恕
听了沛王所说, 阿弦才明白武三思那句原来果有出处, 想到敏之近来的种种癫狂举止,悚然之余, 又有一种莫名的忧虑之感。
此时太平在外叫道:“贤哥哥,你偷偷地跟小弦子嘀咕什么呢。”
李贤对着阿弦一笑, 回头道:“只许你们说些体己的话,就不许我也同十八弟说几句么?”
阿弦道:“多谢殿下告诉我实情。只是殿下……就这样相信我?”正如武三思所言,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李贤却肯不加隐瞒告诉她这般无名小卒,实在意外。
李贤带笑相视,轻声道:“你进长安第一日,我便跟你相识,兴许这便是缘法。”
阿弦听到“缘法”二字, 心头一动,惘然中想:难道真的是一奶同胞, 骨血天性?
李贤看着她有些怔然出神的模样, 便又一笑:“另外,太平小孩子心性,有些话说的不好听,只是她是无心的, 你不要在意。”
阿弦打起精神来:“殿下说笑了,莫说公主殿下只是天真烂漫并未如何,就算当真如何,我又能怎么样呢。殿下不必如此。”
李贤道:“你虽如此说, 但在我看来,你却比这长安城大半儿的人还贵重呢。”
阿弦哑然失笑:“殿下……你这话却叫我担当不起。”
李贤的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上:“这是伤着了?不知怎么样?”
阿弦举手看了眼:“已经好了。”
李贤道:“这些日子长安城内波谲云诡,加之周国公心性不定,你可要多加留意,千万珍重。”
这两句说的有些郑重,阿弦道:“殿下放心,我会的。”
武后虽特许太平跟李贤出宫,但时间有限,不便久留,李贤出来后便唤了太平,两人乘车而去。
虞娘子将玄影抱了入内安置,袁恕己道:“沛王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阿弦迟疑了会儿,终究未干将真相告知,只道:“殿下说公主有口无心,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袁恕己若有所思:“我忽然想起来,殿下好像对你格外在意。”
阿弦道:“殿下性情仁和,宽厚爱人,实在难得。”
袁恕己挑眉。
李贤身为皇子,虽性情随和,却眼界极高,并不是什么人都得他另眼相看。
袁恕己心知肚明,却又打住,因他正想着一件儿更要紧的事。
“小弦子,”袁恕己思量妥当:“我有件事本想早跟你说。”
阿弦便问何事,袁恕己道:“你不如搬去崇仁坊我的宅子里住如何?”
阿弦吃了一惊:“什么?”
袁恕己鼓起勇气道:“横竖你这里只有两个人一条狗,搬了去也不费什么事,放你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不如去跟我同住,到底有个照应,不至于像是上次来救都赶不及。”
阿弦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少卿、我……”
袁恕己忙道:“别急着说不,你仔细想想,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也该为了虞娘子跟玄影着想。”
不等她说完就急着拦住,兴许是怕她会立即拒绝。
但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我不能。”阿弦仍是说了。
三个字陡然跃入耳中,袁恕己竟失了言语。
“你……连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喃喃,黯然。
阿弦几乎不能面对他失落的神情,却仍道:“如果是在以前,或许我会答应。”
袁恕己道:“以前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
“以前……少卿不知道我是女孩,少卿也不是、不是如现在一样……”
“你是说我喜欢你?”
阿弦扭开头去:“嗯。”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肯去崇仁坊?”他失望之余,有些无法言说的恼怒。
阿弦低头想了片刻,道:“因为我不能、不能像是少卿喜欢我一样喜欢你,我……不想让少卿失望。”
她不想让他失望,所以干脆连一点希望也不给。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袁恕己虽然早知这个答案,但又一次如此直截了当地击中过来……仍是猝不及防。
眼鼻跟胸口都隐隐酸痛。
阿弦却忽然朦胧地想到另一件事:先前陈基执意离开,会不会也像是她现在拒绝袁恕己一样的情形?
两个人对面站着,双双沉默。
忽然是虞娘子说道:“都站着做什么?难道少卿也急着走么?”
袁恕己抬头:“啊,是……我是该走了。”
虞娘子一怔,她本是想让两人坐下再说,不料袁恕己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