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让开!”阿弦大叫示警。
奈何这些路人眼中并无异鬼,只觉着有人拼命推搡十分可厌,各走各的不加理会,哪里肯让开半步。
阿弦拼命挣动,却使不上力,那异鬼于空中桀桀发笑,向着她直袭而下。
就在此刻,身边冷风掠过,有一道影子挡在了阿弦跟前。
只听得“铛”地一声,阿弦惊魂定睛,越发震骇。
这闪身而出的竟是士兵涂明,手中握着一把断剑,正向着那异鬼挥舞进攻。
阿弦叫道:“涂明!”
她知道就算再勇猛的鬼灵,也比不上被番僧炼化的异鬼,涂明这样无异于螳臂当车:“快离开!”
涂明却并没有要后退的意思,但断剑击中异鬼身上,却丝毫都无法造成损伤。
对峙中,异鬼猛地攥住断剑,生生将涂明拉了过去!
“不!”阿弦竭尽全力把身边的人推开,不顾一切地纵身。
异鬼却拉着涂明,暴戾地用力撕扯!
眼睁睁地,阿弦无法相信所见,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叫声。
惊怒痛恨,无法遏制,阿弦人在空中,右手握拳,提气用力一拳向着异鬼的头颅击去!
因方才挣扎之故,手心早又渗出血来,长啸声中,小小地带血的拳头陡然贯穿异鬼的头颅!
就像是将一面坚冰打破,“铿”地一声,异鬼的身体在面前化成点点细细地冰碎。
阿弦身形落地,目光所及,看见半片漂浮在眼前的士兵的魂魄。
“啊!”阿弦兀自怒恨难释,失控地大叫!
电光火石间,一团金光悄然从人群中飘来,将士兵的魂魄裹在其中。
阿弦愣住,眼前士兵的阴灵却慢慢地又恢复了先前完整的模样,而且也不再是受伤之后可怖狰狞的模样……竟是个有些俊朗的年青人。
他浮在空中,戎装整齐,连原先断了的剑也恢复如初。
他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足。
“多谢你,十八子,”士兵醒悟,他抬头看着阿弦:“兵部已经去核查了,一定会发现真相,我先前就是想对你说声多谢。”
阿弦无法出声,眼中蕴泪。
涂明叹道:“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走了。”
金光氤氲,耳畔又响起诵经的声响,涂明双臂一振,身影消失在金色光芒中。
阿弦半跪地上,身不由己看着这一幕。
“阿弥陀佛,”身旁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鬼犹如此,人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弦子这几章里战斗力大涨,不知将来会不会青出于蓝-3-
书记:我期待着~
阿叔:期待什么?
书记:教会徒弟,打倒师傅的那天~
阿叔:对这种情况,现代人有个统一的称呼叫家暴
书记:脸呢!
第157章 三车法师
窥基法师来至阿弦身旁, 举手将她拉了起来。
阿弦正惊怒恨痛交织, 又加茫然无措,见了窥基, 才清醒几分。
周围行人见阿弦纵身跃起,拳碎虚空, 他们虽看不见异鬼,但因邪祟散除, 周遭那股令人不适的阴冷却陡然消退。
正庸碌痴呆,不知所措,又见窥基现身,这才一个个惊醒似的,忙都退后三尺。
有些善男信女早就合掌跪了下去,口中念诵“阿弥陀佛”, 顶礼膜拜。
阿弦忽地想起一事:“黄先生……”
放眼四顾,却依稀瞧见一道模糊的影子, 消失在人群之中。
“莫急, ”窥基道:“他有心念未完之事,且让他去吧。”
窥基环顾周围,又见不远处禁军匆匆而来,便笑道:“你跟我来。”
窥基领着阿弦, 从人群之中迈步走出,才叹道:“你这命数实在特异之极,注定是无法脱离这些阴力琐碎,但正如你所见, 鬼灵能伤人,亦能救人,也是你仁心善德所致。正所谓一饮一啄,因果相循。”
阿弦想到方才涂明魂魄被异鬼生生扯坏,黯然道:“我之前插手涂明之事,却并不是想要承他救助,更加不想他因我而魂魄也不得安宁。”
“哈哈,”窥基长笑:“你这傻孩子,你当然是秉持正义才要为他讨回公道,他也是感念你的恩惠,就算身为鬼灵也不失良心,也正因他这一份难得的良知正气,所以他如今也已功德圆满,以后的造化……只怕比许多俗人苦修一世还要高明呢。”
阿弦想到涂明临去之前那团笼罩全身的金光,以及他庄严俊朗的模样,蓦然有所感悟,睁圆双眼看向窥基,惊喜交加:“大师傅,是你超度了他么?”
窥基道:“佛有度人之心,但也还得人自有根基,我能出手助他一把,也是他自己今日一搏,终究修得正果。”
阿弦欣慰之极,眼中含泪:“原来……是这样,这太好了。”
此时天色仍旧阴沉,阿弦抬头望着天际那片阴云,心中一动,忙又问道:“大师傅,为什么异鬼竟又会白日现身,摩罗王不是已经被押在大理寺了么?”
窥基说道:“我也正因为觉着事情有异才出来查看。”
他忽然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大理寺一探究竟?”
阿弦即刻答应。
窥基自有车驾,引着往前。
阿弦前后左右看了会儿,却见只有一辆车。
窥基早知其意,不由笑道:“你可是在找其他两辆?”
阿弦略觉赧颜,她也早听闻“三车法师”的大名,上次在周国公府仓促一别,未曾留意,今日趁机一看究竟,不料竟给窥基察觉。
窥基朗朗谈道:“当初玄奘法师看中我之时,我还是个浪荡不羁子弟,哪里肯去青灯古佛的苦修行,赌气之下才故意反其道行之,后来在寺庙中闻听钟鼓之声,就如我佛真音,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知道此身果然是载法之器,从此虔心皈依。但那三车之称却是赖不掉了。”
窥基说着长笑数声,显然当此事如趣事来说,心头却是磊落毫无挂碍。
阿弦看他一身潇洒,羡慕且又敬佩:“法师真是了得。”
窥基道:“什么了得?”
阿弦道:“法师慧根天生,又能戒持修行,注定是有大造化的佛圣,让人钦敬。”
窥基复仰头长笑三声,道:“在师父点化我之前,纵然打死我,也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削发为僧。”
窥基说到这里,忽地看向阿弦道:“小施主,不知你对释家是何看法?”
阿弦呆道:“看法?”
窥基眼中透出些许慈悯:“你的体质殊异,虽是有诸般功德护身,但此路毕竟凶险万分,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从上次见后,我也想过几回,倘若你遁入空门,虔心向佛,以你这般体质,一定会有所成就,且被我佛庇佑,也免除了被阴魂侵袭之苦。”
阿弦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目瞪口呆:“我……入佛门当僧人?”
窥基道:“我之前同你说过,人的一生所有种种早有注定,但你的命数亦是特殊,就算每走一步,都会产生万般变化,叫人看不出将来会如何,所以我才想,兴许皈依我佛,对你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窥基如此,自也是一片好意,生恐阿弦有什么“意外”,故而苦心给她谋个“出路”。
阿弦却忙道:“不不不!”
窥基笑道:“噫,你好似十分抗拒,这是为何?”
阿弦眨了眨眼,瞬间也想不到什么正经理由,便语无伦次道:“我是不成的,我……我有太多挂碍,我还喜欢吃鱼肉鲜辣之物,我是戒持不了的。”
窥基大笑:“当初我又何尝不比你更加不羁不戒百倍?好吧,我从不勉强他人,且不提此事。”
阿弦莫名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瞬间,心里模模糊糊竟又浮现一个念头。
若是窥基的提议是在桐县朱伯伯才去的时候,只怕阿弦未必不会答应,但是现在……
可虽然本能地一口回绝,但又想到:至亲的老朱头已经去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所惦念不舍的?
两人登车后,窥基问道:“你近来可有读过什么经卷?”
阿弦性情跳脱,并不是沉静看书之类,便道:“不曾。”忽然想起孙思邈给的那《存神炼气铭》,便同窥基说了。
窥基道:“好的很,我本想传授你些调息修行的经文,只怕你看不下去,毕竟经卷若不是真心诵读,效用也是有限。如今有了老神仙的亲传,也是极佳了。”
说到这里,忽地看见她手上有伤,便拿了一瓶自炼的良药。
阿弦谢过,敷了药后,果然见伤口迅速收敛,比先前所用的药自高明百倍。
如此车行半途,窥基忽然大喝道:“好畜生!”
车子尚未停,人已经掠了出去。
阿弦震惊,探头往外,却见一只异鬼不知为何狂性大发似的,逼住一个行人,正贴面吸气,眼见那行人面色枯槁,白里泛青,窥基急纵身跳到身后,一掌拍落。
那异鬼长啸,身形化作飞灰消散天际,但被他几乎附身的那行人却也因此委顿在地。
旁边众人本在围观,见此人无缘无故昂首朝天,身体僵硬颤抖,还以为突发疾病,见他倒地才来相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