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下次来探你是个什么时候,约莫也得明年了吧。不过我既和你有佛缘,依我那便宜祖父的性子,定是不会阻拦我来的。一年能回来个两回,约莫不成问题呢。”说到于秉祖听说她得见过青潭法师尊荣时的痴狂模样,于小灵火气下了大半。
青潭这般,她自是跟着沾光的,不过她还是又提醒了他一句,别去掺和那些凡人的事体。
而她这个凡人,也到了还回去的时候了。
从外面听着,自家借住的禅院有几分喧哗吵闹,于小灵轻哼了一声,不知道于小霏又闹什么事了。
可她刚踏进院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喧哗吵闹竟去了大半,看见她的丫鬟婆子,也都顿住了手脚,立在了那里,朝她小心行礼问安。
这是?
于小灵想起青潭打的那个诳语了,这些人看样都把她当成神佛了吧。
她有些想笑,可一想到青潭因为于小霏遭了反噬,就有些笑不出来。
她朝众人点了点头,问道:“姐姐呢?”
这句话话音未落,众人的脸色都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瑟瑟地不说话。
她们这是何意?
于小灵有几分猜不透,使了冰荔接过她手上的药匣子。
“是灵儿回来了?”于桑出了屋子,看见这一幕,连忙道。
“姑姑。”于小灵走上前去,朝她行礼。
于桑打量着这个小侄女,心里还有几分嘀咕。这个五岁的小女娃当真是那一长串名字的佛祖转世的?
然而青潭法师并未指着于小灵说,谁知他到底说的是谁。
一想起那青潭法师的尊荣,于桑便有些魂不守舍。
他那般年轻,身材修长,犹如松竹般傲立,十指骨节分明,声音低低的,清透人心。简直像是九重天上的谪仙下凡……
不,不,自己当真糊涂了,人家是高僧,如何成了谪仙,该是那西天的神佛才对……
“姑姑?”于小灵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她不自然的应了一声,才想起方才的事。
“你姐姐突然病了,灵儿不要去找她了,免得过了病气。”她说着,又瞧见跟在于小灵身后冰荔,手上端了个匣子。
“这是?”她问。
“是法师赠给灵儿的药。”于小灵还在琢磨于小霏的事,随口答道。
说话间,廖氏也从屋里出来了,见于小灵得了法师赐的药,喜不自胜:“是做何作用的?平常人可能服用?”
于小灵听她这话,竟是想来分一杯羹,差点笑了出来。廖氏这脑回路,她真是永远也摸不清。
“法师说,只我一人能吃呢,祖母。”于小灵认真道。
廖氏一听,笑容就垮了下来,大概自己也觉得这般变化不太好,又尴尬地笑了两声,道:“那你收好吧。”
于小灵不想理她,匆匆行了礼走了。
不知是于小霏不敢露面,还是廖氏他们不让二人得见,直到到了于家,于小灵也没能看见一眼于小霏。
也罢,不见才好,免得又惹了自己生气,于小灵暗道。
不过她能不见,程氏却免不了受罪了。他们这边回了家,廖氏就已经传话让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是请来了,谁知于小霏当真病了,睡梦里竟又哭又闹地发起热来。崔氏急得不行,半夜起身去看,更料不到的事发生了,于小霏竟越发在梦里发狂,一不小心,竟一脚踹到了崔氏的肚子上!
崔氏当即便捂了肚子呼痛,一家人全被闹了起来。程氏自然不得安宁,连忙打发人再去请大夫,自己也要跑了过去。
然而她刚出了西跨院的院门,就被魏嬷嬷拦在了门口,魏嬷嬷拉着程氏的手暗暗嘱咐了她几句,才随她一同过去了。
东跨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于小霏怎么叫也叫不醒,还又哭又喊地手舞足蹈;而崔氏却不光是肚子疼了,下面还隐隐见了红。
于清松两边跑着,急得团团转,廖氏也吓得哭天抹泪的,趴在于桑身上哭,连于秉祖都青了一张脸。
“佛祖怪罪了,佛祖怪罪了!”廖氏突然停止了哭泣,一把抓住于桑的衣裳,惊恐道。
她这一嗓子不大不小的,把于桑也吓住了,还被一旁背着手来回走的于秉祖听见了去。
“胡说什么呢?刚参完佛,佛祖如何会怪罪?!”于秉祖气的怒斥了廖氏。
可廖氏却瞪大了眼,又拉了于桑:“桑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于桑还没来得及答话,于秉祖便一个箭步到了娘俩脸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潭柘寺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东跨院
于桑捂了嘴,哆嗦了一下,不敢言语。
“老爷,你别问了,不能说,不能说。都是霏儿做错了事,惹了佛祖怪罪……”廖氏拉着于桑,边说边又哭了起来。
于秉祖气的两条眉毛抖动了起来,他一个一家之主,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桑儿,你说!”于秉祖瞪了廖氏一眼,又朝女儿道。
于桑回过神来,见父亲怒不可遏,母亲心惊胆战,哭泣不止,心里怕极了,可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她回想着青潭法师说过的话。他说,神佛之事,可不相传。那么,她不说神佛那件事,是不是就可以告诉父亲了?
这样想着,她便开口道:“是这样,父亲。霏儿自己乱跑,跑到了青潭法师的禅院里偷看,法师在房中作法,周身有佛光,霏儿没见过,只以为是妖怪,便大喊大叫起来了……”
“胡闹!这个孽障!”
“砰”地一声,于秉祖的拳头砸在了案上,震的案上的杯碟叮当作响。
“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你们又做什么去了?!”于秉祖额角青筋暴起,怒斥道:“都是你们惯的?都如此了,佛祖怎能不怪罪?!那青潭法师呢?如何说的?”
于桑被父亲的震怒吓得心中扑通扑通乱跳,见他问了,赶紧道:“法师说此事不可相传,让霏儿当即就离开了那蔢生院。并无……并无怪罪。”
“当真?”
于桑连忙点头,于秉祖才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眼看着崔氏痛得浑身冷汗,满脸苍白,于清松急得欲奔出去,揪了大夫过来。
程氏自来到东跨院,也是一刻没得休息。廖氏只知道抱了女儿说胡话,于桑一步都离不开她,小院的事体,倒全全仰仗了程氏来做。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大夫总算急跑着进了于家,而崔氏,下身流的血却更多了。
这个大夫是于家惯常请来问诊的大夫,姓穆,与妇科小儿一道,颇有些名气。
不过今夜,穆大夫一看这崔氏的情况,脸色便沉了下来,左右手轮番换诊,微微叹气摇头。
“大夫,内子可是不好?还是孩子……不行了?”于清松看见穆大夫这般情态,一把拉住了他,问道,声音里带了两分哽咽。
穆大夫见状,连忙道:“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先开副药,吃下去看看。”
于清松一听可能有救,大大松了口气,对着穆大夫又是道谢,又是嘱托,十分倚重,说得那穆大夫也一副必当尽心尽力的模样。
魏嬷嬷看着,也不由跟程氏叹道:“大太太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倒是摊上这般好的夫婿。”
程氏也跟着点了点头。
于清杨虽也同样温柔体贴,可跟他大哥一比,却还是平庸了些,为人处世上也不够灵活。
不过这夫妻相处,贵在合拍,人够不够出色,倒是其次了。因而程氏也只不过点了点头,并未置一词。
穆大夫这副药下去,当真就见了效,廖氏身下淅淅沥沥的血,总算停了下来。可她这刚好,一颗慈母的心又升了起来,非要去看于小霏,这会儿如何了。
于小霏却是不如廖氏这般幸运了,几个丫鬟摁着她才能灌下药去不说,这药却没立时就起了作用,她还是禁闭着眼,乱踢乱打,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些胡话。
看了女儿还这般疯癫之态,廖氏哪里又能好过了去?腿一软,又差点摔在了地上。人虽没摔倒,可肚子却又不安分起来,一阵盖过一阵的疼痛,让廖氏喊了起来。
程氏又是一番跑上跑下,指挥命令。忙活了半夜,已是精疲力尽了。
“不行,太太,您别再忙活了,您就按老奴说的办吧。”魏嬷嬷趁着程氏缓口气的空当,拉了她,急急道。
程氏还有些犹豫。
“太太,可不能犹豫了!您看看大太太,她这胎就算保住了,那孩子也好不得了。”魏嬷嬷声音虽小,却似彻耳雷声般,将程氏震的一个哆嗦。
眼看着廖氏房里来来去去忙碌的丫鬟,她下了决心,朝魏嬷嬷点了头。
“穆大夫那边……”程氏问。
魏嬷嬷笑了笑:“太太放心,都打点过了。”
木鱼胡同于府的东跨院,犹如白昼般人人忙碌不停,廖氏两只手捧着一杯热茶,怔怔地出神,不过她好歹算是从佛祖怪罪的事情中缓了过来,不再哭着胡言乱语。
“快来人呀,快来人呀,二太太晕倒了。”屋外有小丫鬟高声喊叫。
“二嫂晕倒了?”于桑闻言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