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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冷汗很快结成了汗珠,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于小灵觉得天地之间,仿佛一切事物都消失了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甚至呼吸也开始艰难起来,空气似乎也被抽走了。
“快来人!快来人!”韩氏见状怔了一下,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然后朝着门外大喊起来。
下面的人闻声都涌了进来。暖橘和华嬷嬷打眼看见于小灵面色惨白,两只眼睛直愣愣的往前看,两腿瘫软,双手却抖个不停,俱都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夫人!夫人!”她们边喊边跑上前来,可是喊了什么,说了什么,又在她们夫人眼前晃了什么,她们夫人的一双眼睛却转都不转一下,好像瞎了一样。
暖橘吓得腿都抖了起来,华嬷嬷又好到哪里去了?好歹她还有些理智,转过身来,便问韩氏,“大夫人,夫人是怎么回事?!”
韩氏摇了摇头,一脸茫然,说道:“我只提醒她两句,让她安心养胎,莫管其她的事情,谁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这般了。”
她这样说完,又瞬间一脸严厉:“夫人之前可曾遇到什么事?!”
华嬷嬷反倒被她吓了一跳,不敢迟疑,回她道:“是三夫人昨日来了一趟,同夫人说了几句,夫人便有些不大好了。”
韩氏听了,面上若有所思。
华嬷嬷哪里还管得了她,连忙招呼的人七手八脚地去抬于小灵。可于小灵身子又像是僵住了一样,不说也不动,旁人去碰她拉她,也不容易。
暖橘急得快哭了,华嬷嬷却突然提醒她的:“快去叫大夫!”
她说完这句,又想起了什么:“青潭法师!快去请青潭法师!”
屋里人七手八脚,乱到不行,一个个人高声喊着“夫人”,可于小灵却没有听到她们的言语,也没有看到她们的身影。
她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双眼一阵刺痛,好像眼球被针扎进了一样,一阵钻心的痛传来,她禁不住捂住了眼睛尖叫起来。
锥心的疼痛让她蜷缩了身子,可突出的肚子,却让她俯不下身去。
于小灵的双眼依旧疼得无以复加,她仍旧拼命喊着,可再喊出来的,却是旁的了。
“徐泮!徐泮!你在哪儿……”
尖利又凄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刺破每一个人的耳膜。屋中空气一凝,只剩于小灵拼命的呼喊,好似利箭来回穿梭。
于小灵不知自己喊了多久,一直喊到嗓子都有些破哑了,才发现捂着眼睛的双手上却全是水。
水?哪里来的水呀?
老天无眼,为什么要把水放到她手上?为什么不给徐泮?!
他在沙漠里面出不来了,让他去哪找水?
他渴了,迷路了,找不到家了,还带着那么多人,那些人要是急了,要砍他杀他,让他一个人怎么招架?!
沙漠里有没有狼?夜晚那寸草不生的地方,他又去哪里找柴生火?!他没吃没喝,又冷又饿,连睡觉都不能了吗……
于小灵突然觉得血气上涌,心中一阵翻腾,她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有水!她有粮!她有火!她要去救他!他大难不死那么多回,这一回肯定也能挺住!
这想法一形成,于小灵眼睛里瞬间回了光,那光亮在湿漉漉的眼眶中莹莹地闪着,好似启明之星一般。
她两手撑起椅子上的扶手,这就要起身去救她心心念念的人了,可是,身子只起了一般,两腿却突然一软,在沉重的肚子的压迫下,她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她听到扑通一声,然后一阵疼痛直逼心间,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于小灵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一阵的疼痛疼醒的。
那肚子坠的特别厉害,而她下面的骨头,好像要裂开了,她浑身上下都是汗,略微动作了几下,伏在床前的暖橘便醒了。
“夫人,夫人感觉怎么样了?”
“疼……”
于小灵头很沉,脑子有些不清楚,只觉得除了疼还是疼。
“夫人哪里疼?!”暖橘急得要命。
于小灵微微抬了抬手,指了指肚子往下的地方。
暖橘忽然神色一凛,“夫人且忍忍,奴婢这就去叫人!”
于小灵木木地看着她转身往门外去了,打开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她是睡了,然后半夜醒了吗?可她怎么不记得昨天睡前的事情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里,脑子陡然一片清醒。不对,不对,她不是昨夜如常睡下,而是昨日上晌,韩氏来了之后,她便没有记忆了!
身下又是一阵剧痛,只疼得她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可这并不要紧,她现下,只想知道徐泮到底如何了?这一日过去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她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痛,然后她的眼像是被雨打湿了一样,突然哗啦啦的流下来好多水。
于小灵诧异,伸手去摸眼眶,水却流得更多了。
这是什么,是泪?
泪?她在人间十多年,从没有过泪,为什么此时,她突然会流泪了?
难道,这预示着什么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暖橘带人跑了进来,她还没开口,于小灵便朝她尖声问道:“伯爷如何了?有没有消息?!”
声音尖利地刺破了长夜,泪水如注般打湿了衣襟。
☆、第三九七章 人间笑
看着暖橘轻轻地摇了头,于小灵心头一滞。
她颤抖着手掀开被子,吓得暖橘一步上前:“夫人这是做什么去?吩咐婢子就是了!”
于小灵摇了摇头。
她的徐泮不见了,她谁都指望不上。
她执意要下床,可是两条腿刚搭到床沿,下身又是一阵骨头开裂的疼痛袭来,这疼直钻她心间,直疼得她浑身一颤,瞬间白了脸。
华嬷嬷也跑了进来,见于小灵已是疼得坐不住了,连声问她:“夫人是不是肚子坠得厉害?是不是下身一阵一阵地疼?可还有其他地方跟着疼?”
于小灵哪还能回答的了她这么多话?只觉得自己现下当真坐不住了,更不用说想起身了。
她身上疼,心头更疼,她的徐泮还等着她,她怎么能耽搁在此处了?!
可是身上的疼骗不了人,更让她哪里都去不了,她心里恨的要命,偏偏疼得钻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一阵子地疼缓了过来,大夫按着她的手腕道:“夫人这胎恐怕等不到足月了。”
大夫这么一说,房里人人都是一凛,华嬷嬷拉了那随行的大夫问道:“那夫人什么时候生产?可是这两日?”
那大夫点了头:“就这两日,不过……”
他说着,放轻了声音。华嬷嬷会意,示意他去外面说,可于小灵却突然出了声:“直接说。”
那大夫不好再瞒,犹豫了一下道:“按照平日夫人的脉象看,等孩子足月生产不成问题,只是……现下夫人已是开骨缝了,这孩子也下落了,可……这胎位却是歪了的,恐怕到时候,要难产呀!”
华嬷嬷她们倒抽一口冷气。
她们夫人本就心神不宁了,再难产,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大夫,这可怎么办?!”华嬷嬷急得快哭了出来。
那大夫也颇有几分束手无策,只道:“夫人戒急戒躁,多多起身走走,许是能正过来。”
大夫诊过走了,天才微微亮了些。于小灵看看外面的天,再看看这个又大又沉的圆滚滚的肚子,禁不住又是脸上湿了一片。
徐泮怎么办?他们的孩子又怎么办?
于小灵心里痛,却不得不承认,即便她此时,拼尽全力往西北赶,说不定也来不及了,还不如……
这对于小灵来说,是比煎熬还煎熬,她从不曾尝过这个滋味,两百多年,从鱼到人,都没有这般难受过。
一阵一阵的疼痛并没有停止,于小灵心上揪着,身上痛着,还得扶着肚子,迈着灌铅一般的腿,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
如果徐泮可以凯旋归来,他看到这个的孩子已经来到了世间,一定会很眉开眼笑;而如果他回不来了,如果她还有命……也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念头不过刚刚转过脑海,泪水又哗啦啦流了下来。
原来流泪是这种感觉呀,什么都不需要,只是心痛,泪便会流,而且这泪,根本止不住的……
天边鱼肚泛白的时候,于小灵身上这一阵一阵的痛,消散了不少。大夫又来看了一回,说离生产应该还有些个时候。
他这样说,所有人都放下半颗心来。
于小灵自己也缓缓松了口气,叫人上了早饭,满嘴无味地一通干咽,本以为咽下去,总算是交了差,可谁知到了腹中,可难受起来,胃涨的想吐。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青潭过来看她,只见她不过两日的工夫,人已是瘦了下来,两只眼睛黯淡无光,面上一片蜡黄。她打眼瞧见他来了,连如常说话都力气都没有了,只勉强挤出两个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