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枪敲了敲宁夏的脑袋,烟灰留在她的额头上,就像一个毒疮。
但不是真的毒疮。
真的毒疮长在老村长的脸上,和村民的心上。
河神庙建在河岸上,是一座简单别致的竹屋,香火袅袅,门前围了数百名村民,跪在地上,虔诚祈福。
旁边有一片空地,架了三个简易的祭祀台,木柴堆在十字架底下,搞得有模有样。
宁夏抵达现场的时候,左右两边的祭祀台上已经绑了两个人,是银夕公主和宁晨果。
银夕公主一脸天真无邪,见了宁夏还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小夏,你终于来了。”
宁夏哭笑不得,“让你久等了。”
村民将她绑在中间的祭祀台上。
银夕公主瞥她一眼,“你还搞特殊待遇?”
宁夏听不懂,“什么特殊待遇?”
“我们都是自己爬上来的,你倒好,还有人给扛上来,多省劲儿呀!”
宁夏有点摸不透银夕公主的脑回路,简直太奇特了,叹气道:“公主,这儿您也攀比?反正大家的结局都一样,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算了,你是孕妇,你最大,本公主不跟你一般计较,不过……”银夕公主咧嘴一笑,“站这儿欣赏风景还真不错呢!”
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双漂亮的大眼满是新奇,东张西望地各种欣赏风景。
宁夏不好意思揭穿她的智商,转而看向宁晨果,见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宁夏很是担心,“堂姐,你没事吧?”
“别叫了,”银夕公主插话解释道,“你那个冰美人堂姐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上来就睡着了,跟头猪似的,本公主都叫不醒,你呀就别费劲儿了。”
宁夏不放心,继续深情地呼唤着,“堂姐,快醒醒呀,你别吓我好么?”
仍是没有回应。
这时,河神庙里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娇笑声,说:“宁夏,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善良呢,还是愚蠢!”
徐徐侧头望过去,一抹白影从人群中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宁夏寻了很久的宁晨萌。
她身穿一袭拖地白裙,齐腰长发散落满肩,头戴花冠,手持桃树枝,桃花盛开。
银夕公主将宁晨萌上下打量一番,转头给宁夏说,“我在天界听说,你们人界有个职业叫神婆?专门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说的就是她对不对?”
宁夏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傻白甜公主还挺有学问的。
宁晨萌翩翩然地走到宁夏跟前,一脸的飞扬跋扈,“宁夏,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宁夏看着她,眼波平静,却犀利无比,直勾勾地注视着宁晨萌的眼睛,“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我的眼睛你用可好?”
“哈哈哈……”宁晨萌矫揉造作地捂嘴轻笑,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流光溢彩,“这本来就是我的眼睛,当然用得好了。”
心里的火苗噌地一下就冒出三丈高,宁夏恨不得咬她一口,不过面上却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度,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小夏,那跳大绳的眼睛是你的?”银夕公主恍然,阴阳怪气地喃喃道,“难怪,难怪……”
宁晨萌还是道行太浅,一激就怒,翻着白眼瞪着银夕公主,“难怪什么?”
“难怪……”银夕公主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浑身上下,本公主就觉得你那双眼睛还稍微有些姿色,没想到却是小夏的眼睛,你呀,一个跳大绳的怎么配得上呢!”
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傻白甜公主这一神技能,宁夏表示佩服。
“你们……”宁晨萌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嘴硬,本神女要你们好看!”
“什么死到临头?”银夕公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小夏,那些村民疯了吗?他们围过来干嘛?老村长手里举着火把干嘛?”
宁晨萌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笑盈盈地,“当然是活祭你们咯。”
“卧槽,”银夕公主终于回过神,低头看着脚底下的木柴,“原来……这些东西是用来烧死我们的,我还以为是给垫脚的!”
心,可真大。
这样的队友。
宁夏突然觉得好累。
宁晨萌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桃树枝。
村民得令,齐刷刷地喊起了口号:“杀死妖女,河神息怒!风调雨顺,来年丰收!”
不停地循环。
银夕公主转头问宁夏,“他们就不能多说几句嘛?感觉好单调哦。”
宁夏无言以对。
老村长走上前,“闺女,你们惹怒河神,瘟疫再现,老朽身为一村之长,为了保住村民的性命,只好牺牲你们了。”
银夕公主吼他,“闺女?谁是你闺女?老头子,本公主告诉你,我姥爷可是……”
宁夏很是惶恐,赶紧拦下,“公主,天机不可泄露呀!”
你说你姥爷是玉皇大帝,思想前卫一点的觉得你是中二病深度患者,思想保守一点的绝壁认为你就一神经病。
不烧你,烧谁呀!
现在的局势很明了,宁晨萌被村民奉为神女,整个花溪村都听从于她。
她想让谁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从小视宁夏为眼中刺肉中钉,早就想置她于死地。
今天总算逮住机会,她岂能轻易放过。
所以,宁夏也不打算说服她放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拖延时间。
而老村长才是最佳选择,毕竟他在村民心中尚有一些地位。
“村长,烧死我们,难道就真的能赶走瘟疫吗?”
老村长面有迟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有神女护佑,瘟疫必消除。”
“护佑?”银夕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忽悠吧,老头子,本公主给你说,跳大绳的最擅长忽悠了,你们可千万别上当。”
“胡说八道!”神灵被亵渎,老村长怒了,“神女是河神所选,是神的旨意,她定能护佑花溪村,你们这群妖女,休得无礼……咳咳咳……”话还没说完,老村长就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人就像一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银夕公主吐了吐舌头,“老头子,你别激动呀,就当我没说好么?”
宁夏被绑在祭台上,站得高,看得远,一眼望去,所有村民都在咳嗽,一个接着一个,他们都染上了瘟疫,脸上长满了毒疮。
他们将生的希望寄托在神女身上,只有能够活下去,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吃亲人的肉,更何况只是烧死三个陌生人。
“别做挣扎了,”宁晨萌慵懒地靠着竹椅,笑盈盈地看着宁夏,“只要你死,他们就能活下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缓缓起身,再次挥动手里的桃花枝,“活祭大典开始!”
村民们顿时沸腾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活下去的曙光。
老村长举着火把步步逼近宁夏,“对不起了,闺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眼看脚下的木柴就要被点着。
万万没想到,这时突然跳出来一只胖乎乎的二哈。
扑过来,一口将老村长手里的火把给叼走了。
“哮天犬!”宁夏心里很是感动,没想到关键时刻胖得跟一团球似的二哈还挺敏捷的,那奔跑的风姿真是无比帅气。
“唔唔唔……”二哈将火把扔下河岸,屁颠屁颠地跑回祭台,龇着牙就开始撕咬捆绑宁夏的草绳。
“畜生!敢坏本神女的好事!”宁晨萌从竹椅底下掏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利剑,瞄准二哈就狠命地刺了过去。
鲜血四溅。
利剑抽出。
二哈倒地,奄奄一息地趴在祭台上,但牙齿仍是死死咬住草绳,一下一下地撕扯着。
“哮天犬,别咬了。”宁夏心疼呀,你再这么咬下去,撕裂伤口怎么办?血越流越多怎么办?你会一命呜呼的呀!
银夕公主并不是很关心哮天犬的死活,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宁晨萌手上的那把剑上。
张牙舞爪地质问道:“卧槽!跳大神的,你个凑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偷我家小羊羊的斩魔剑干嘛?!”
宁夏心里暗叫不好,抬头看向宁晨萌手里那把金光闪闪的利剑,正是晋弋借给她的斩魔剑。
银夕公主这么激动,如果被她知道事实,宁夏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撕碎。
“斩魔剑?”宁晨萌眉中一片春风得意,嘴角都快扬到天上了,袅袅娉娉地走过来,又是一剑,快很准地刺进二哈的胸口,像穿肉串似的,将它高高举起,举到宁夏的眼前,鲜红的血水沿着剑身淌下。
“唔唔唔……”二哈疼得浑身颤抖。
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非常愧疚地望着宁夏,像是在说,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宁夏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