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盖被子,还把空调温度调的那么低,感冒了就不能随心所欲吃这个吃那个了。”静夜蹑手蹑脚抱来小毯子,凑到白月身旁,俯身为她盖上。凑近一看,她脸色实在白的吓人,又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冰凉冰凉的,赶紧把小毯子往上拉高一些。
手指碰到了白月圆滑光润的下巴,她那双洋娃娃一般的乌亮眼睛猛地睁开,吓得静夜犹如被人点了穴位,动弹不得。他双手还拉着小毯子的边缘,躬着身体,脸凑得很近,动作有些尴尬,但他被白月一吓又忘了恢复正常站姿,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和白月面对面。
“你,嘿嘿,静夜也学坏了啊,想趁着我睡了偷袭?”白月调皮地用手指点一下静夜的鼻尖。
静夜身体一颤,忙要缩手起身,却被白月冷不防拉住手往下拉了一下,鼻尖又碰到了白月额头上。
“炸鸡冷了,我去帮你热一下。”静夜想抽身走开,他不敢对视眼前这双亮晶晶的眼睛,白月这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他最深的内心。
“我身上很冰冷吧?这具身体在衰竭,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是,静夜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无论换成哪一具身体,这些美好的记忆会永远烙印在我的灵魂里,很暖很暖。”白月将静夜的手拉到自己脸上,蹭了蹭。
静夜呆住了,有些茫然,忘了缩回手,保持着俯身压在白月身上的姿势:“什么叫做‘换成哪一具身体都不会忘记我的好’,你要离开这里吗?这具身体究竟是谁的?你不能一直自由拥有这具身体,一直留在这里吗?没有了这具身体,我要怎么找到‘白月’?”
白月安静凝视着他,没有回答,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悄悄叹了口气,突然如一条灵活的鱼,从静夜身下抽开身,跑过去提起装炸鸡的盒子。
“果然冷掉了,还是热乎乎的炸鸡更美味,静夜快点帮我加热炸鸡,饿死我了。”白月拎着冷掉的炸鸡,没心没肺地笑着。
这就是自己熟悉的白月,却也是最陌生的白月。她刻意躲避,明显不愿意正面回应自己的提问。
从她闯入这个家,躺在自己身边说“我是你的未婚妻白月”开始,静夜眼中看到的白月,就是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和樱桃色嘴巴、白瓷般肌肤的少女模样。这副身体不能使用了,寄宿在这副身体里的白月是什么样的?还是根本看不出具体模样的一缕香烟?
静夜不愿意去细想和考究,他认识的白月就是眼前这副模样。倘若某天打开家门,蜷缩在自家沙发里的,不是这个纤细的少女,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比自己还粗犷的同性身体里,是自己的未婚妻白月?不不不!太可怕了!
静夜一边把冷掉的鸡块重新炸一遍,一边拼命摇头驱逐脑内的可怕想象画面。
白月饶有兴趣地趴在餐桌上,看静夜暴露内心想法的表情,倒觉得挺有趣,自己也忍不住想了一下,下一个寄宿的身体要不要找个失去所有魂魄的美少年?然后再次回到静夜身边,当他的“未婚夫”?一想到静夜惶恐、崩溃的表情,白月就忍不住窃笑。
“嘻嘻——”白月不小心笑出声音来,见静夜端着香喷喷的炸鸡和冒着气泡的可乐走来,忙抿起嘴来。
“偷着乐什么?赶紧吃吧,买了六人份的,你可别都给我吃光,要留一份给我。”
静夜将盘子放好,又要拿起出门的背包,白月不高兴地鼓起腮帮:“还要出去?炸鸡和可乐,必须跟喜欢的人一起吃才好吃,哼。”
刚刚静夜在厨房接了一个电话,白月用发根都能猜到,是康如音打来的。
果然,一顿晚餐都不能陪自己吃完,又要跟着那个工作狂女记者去加班。
“你似乎忘了,你还有一份工作?我也有新的驱邪委托工作,需要你协助。”
白月伸手拉住静夜,她不喜欢静夜整天跟康如音在一起。康如音和自己不同,她有内外一致的灵魂和肉体,她不会突然变成一个臭男人,而自己为了保留灵魂不散,即便寄宿体是一具中年男人,也要寄宿其中。
“今晚吗?必须今晚去处理吗?”静夜当然不放心白月独自行动。
但是,康如音要去的地方也不太安全——连环杀手出没的月光小巷。
72
72
月光小巷
“她——”康如音有些意外地打量白月。
白月反而方方向她走去,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家小静夜承蒙你的关照,在报社好好工作。我是他的未婚妻,白月。”
康如音第一眼看到白月一袭绿色连衣裙飘来,再看她身后拖着行李箱、表情复杂的静夜,心思细密如她,早就猜到这位漂亮少女的身份。
“好漂亮,一定有不少人这么夸过你——像瓷娃娃。看不出来,静夜能找到那么美丽的未婚妻啊。”康如音发自内心地称赞,令白月有些感激自己寄宿的这具身体。
“啊,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最近不是经常发生杀人事件——”静夜接收到康如音眼神里疑问,忙解释。
怎么可能告诉康如音,白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恰巧要来这里驱邪除灵?
静夜一说要陪康如音到月光小巷的杀人现场拍照取材,白月立刻一脸贼笑地把行李箱塞给他:“纯属巧合,我今晚的委托工作,就在月光小巷。”
既然那么巧,静夜不需要两头难办,自然顺手把白月带来了。
白月用力靠在静夜肩膀上,故意用娇嗔的口吻说:“我喜欢这巷子的名字,总觉得就是为我命名的。你说呢,亲爱的?”
白月只是为了在康如音面前表现跟自己的亲密,静夜看得出来。最近,只要自己一提到康如音、手机一响起来,白月就活像一只遇到敌人的刺猬,全身都竖起防御来。静夜感觉得到,白月对“康如音”三个字过度敏感了。
对自己进行“领土所有”的宣言,如果能让白月心里踏实一点,静夜倒是无所谓。
“说起来,月光小巷黑漆漆的,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白月这么一提,静夜才环视四周,仔细观察环境。
“看来你不怎么关注网络资讯?最近,月光小巷可是经常上微博热门,毕竟是连环杀手出没的地方。”康如音一边拍照,一边讲述月光小巷名字的由来。
月光小巷,整条巷子由下而上渐渐变窄,月光无法照射下来,巷子里阴暗潮湿,因此而得名。生活于月光小巷和每天要经过这里的人们,内心害怕这条巷子的幽暗,因此故意反之取名为“月光小巷”。
巷子里大多数住户都搬走了,只剩几户残旧老宅里住着两三个老年人和几只看家猫狗。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大半,剩下还亮着的也时好时坏,常常发出“丝丝丝”的声音,比起照明效果,吓人效果更佳。
连环杀手选择这样的地方,藏匿于没有人住的旧房子里,透过半掩的柴门窥探外面,一旦猎物进入他的狩猎范围,就会锁定,扑出来将无辜的路过者拉拽到无人破屋里,将其残酷杀害。
“咔嚓”一声,康如音又拍下一张月光小巷的照片,拍完之后,她久久对着镜头看,静夜知道,她想通过镜头寻找被杀后徘徊在这里的阴灵。
自从前两次事件中拍到阴灵,康如音变得越来越喜欢追查这方面的东西,静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康如音陷得越深,自己也会被卷入更多麻烦事件。光是康如音带着这部来历不明的灵异照相机,静夜就觉得够头疼。
阴灵并没有现身,静夜所看到的,只有在月光小巷发生的杀人事件的“死后残像”。
49天内这里发生的多起杀人事件,犯人是如何实施犯罪,被害者死前遭受了多大的精神恐惧和身体痛苦。她们行色匆匆,想赶回家,她们害怕这条巷子,她们惊恐地往身后查看,丝毫没有察觉魔爪早就在一扇门后等待她们的到来。
那只手,苍白却有力,狠狠勾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捂住她要呼救的嘴巴。女子拼命挣扎,她的高跟鞋掉落在门外,然而她整个身体都被拽进了门内。她很快便失去呼救的能力,犯人没有着急对她施暴、将她杀害,他又一次伸出手,捡回那只高跟鞋,动作轻缓。
门内残破的院子里,女子是如何被杀死的,她风华正茂的生命和年轻新鲜的身体,怎样一点一滴被夺走,静夜根本不敢推开眼前的门,那些死后残像,他没有心理准备去承受巨大的痛苦洪流。
被残酷杀害的人留下的残像,带着她们无法消逝的巨大痛苦,犹如一股强大的洪流,会将自己淹没吞噬。光是从门缝渗出的那股强烈阴气,已经让静夜全身冷战。
静夜尽量离那扇门远一点,想直接绕着走过去,没想到,康如音是偏往虎山行的类型。
康如音指了指那扇发霉的旧柴门:“有两名女性是在这里面被杀死的,我要进去现场拍几张照片!明天带去给连环杀手看,看看他还有没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