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一起当除灵师后,静夜比以前更经常思考死亡和生存这两件事。
可是,渐渐地,静夜明白,生和死的意义,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同。除灵师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说明生存和死亡的必然性及意义,而是去阻止和消除那些企图篡改生死命运、破坏阴阳平衡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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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村
静夜凝视着面前秦雪妃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秦雪妃死了。
他不希望秦雪妃是假死,那样白月很可能要归还这具身体,自己将会失去白月。同时他又怀着善意地希望秦雪妃仍然活着,毕竟同学一场。
他自知矛盾,又没办法舍弃自私和善意。
这大概就是白月经常说的“人心两面”吧,当私欲、恶意大于善意的时候,人心产生的阴气会比阳气强盛,这样的人充满邪气,容易被血月的力量影响和控制。
他们在报社里感应到的邪气和之前被红眼恶鬼控制的那些人,正是内心的邪恶压过了善意。逐渐抛弃善意的人,渐渐被阴气和怨气吞噬,沦为恶鬼。
世上本来就有恶人和善人,使得阴阳平衡,正邪对立。可是,那家伙的血月力量触发很多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邪恶,制造出更多的恶人恶鬼,便会打破阴阳的平衡,最终邪可胜正。
像苏雅、关欣,他们本来并非恶人,就是被血月力量控制,被那家伙利用,才会变成行尸和怨灵。他们的怨恨,会伤及身边的人,也许并非他们本意。
“白月,秦雪妃的死,不会也跟你追击千年的那家伙,就是血月力量的那个人有关吧?因为,你恰好寄宿在她身上,和我相遇是必然的,相遇后,我的存在似乎唤醒了秦雪妃本体意识,可我们召唤不出她的阴灵。无论是不是巧合,都太奇怪了。”
他们身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静夜对巧合变得敏感,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
白月却没有全盘否定他的猜疑,反而神色凝重,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连静夜也预感到了,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自己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寻找新的寄宿体,那家伙了如指掌,他安排了秦雪妃的身体,让自己寄宿在静夜小学时代同班同学秦雪妃身体里,继而收走并控制着秦雪妃的阴灵,令秦雪妃的本体意识暂时沉睡于这具身体里面。
那家伙一直在暗处盯着自己,倘若事情真是如此,自己已经被抢夺了先机,输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必须从根源解决,趁着那家伙还没有动手,还没有对静夜出手!
白月深呼吸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去秦雪妃家吧,不,对我来说,是回家。然后,小静夜要好好配合演一场戏,演我的未婚夫,恩恩爱爱地回家小住几天,顺便让秦家亲朋好友们见一见我的恋人。”白月利索地收拾行李,也不管静夜同意与否,马上就在网上订了两张票,准备启程回老家。
“秦雪妃的阴灵,会在她老家那里吗?”静夜报社的打工没办法请假,又不放心白月一个人回去秦雪妃的老家,虽然对秦雪妃的亲友来说,白月就是秦雪妃。
他们翘首盼望归去的女儿,本来应该早就死去的女儿,是白月的选择,为他们留住了女儿,哪怕只是躯壳。
“我不敢经常去看秦雪妃的父母,毕竟是他们亲生女儿,相处时间太久,很容易暴露一些疑点,到时候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好了。但是,这次有一个可以引开他们注意力的人,那就是‘秦雪妃的未婚夫’,只要拿出你们小学时代的合影,再瞎编一些你们工作后重新相遇相知相爱的事情,秦雪妃父母一定相信。他们缠着你问东问西和逼婚的时候,我就可以好好调查一下秦雪妃死亡的前后细节,顺便寻找她的阴灵。”
静夜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有一边简单收拾行李一边绞尽脑汁想理由向报社那边请假。
其实,一个兼差人员,不过是打杂的,要请假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康如音那一关,她好像给自己留了很多工作,打算等自己放完这个小假日回去加班加点。自己就这样跑了,会给她添不少麻烦吧?
秦雪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静夜想知道,更想弄清楚,秦雪妃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这具身体会不会被她抢回去,白月需不需要再找新的寄宿体。
在车站候车室,静夜才终于想好了措辞,也鼓起勇气给康如音打电话,跟她说要请假几天去一趟外地的事情。
在静夜打电话之前,白月忙拉住他的手臂,严肃提醒道:“永乐村,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你千万不要跟康记者提及,否则她那么八卦,一定会追着我们过去。”
永乐村?这个名字一下子从静夜记忆深处里浮现出来,和另一个影像重叠在一起。
“我们的村子,叫做永乐村哦。爸爸妈妈不喜欢那个村子,我们早就逃出来了,其实很多村民都从那里逃走。我不明白,明明是‘永远快乐的村子’,为什么大家都害怕留在那里。”模糊的灰白影像中,流着眼泪的秦雪妃低声呢喃着。
永乐村里面,有什么令村民们恐惧的东西支配着他们?
按回忆中的秦雪妃当时的说法,她和父母早就逃出那座村子,并且对那座村子心怀惧怕。可是,白月说她是在永乐村医院里找到即将死去的秦雪妃,并在她死后寄宿于她体内。在那之后,她使用了秦雪妃的身体,离开永乐村,来找静夜,秦雪妃的父母却一直留在永乐村。
更奇怪的是,当初从永乐村逃出去的村民们,竟然纷纷回到了永乐村,并自愿留守在那个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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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之地
“钟静夜,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杀死一些东西的欲望。杀死蟑螂、蚊子、蚂蚁,杀死猫猫狗狗,杀人——”秦雪妃脸上沾染着血污,抬起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静夜吓得睁大眼睛,旁边的白月又是一脸担心的表情:“静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被秦雪妃影响了?”
白月发现,秦雪妃的意识在拼命往外传递着什么,她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声嘶力竭地呼唤“钟静夜”。一遍遍重复呼喊静夜的名字,她对静夜那股近乎疯狂的执念,连白月都觉得可怕。
静夜按了按太阳穴,摇了摇头,努力想让意识清醒一点:“好像听到秦雪妃的声音,一直在对我说话,想不起来是曾经说过的话还是现在从白月那具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白月,你感应得到吗?”
秦雪妃的存在感,一下子变得强烈,静夜越是回忆起更多关于这个小学女同学的事情,越是感到阵阵寒颤。
她好像经常受伤,身上总有伤痕,脸上时而还有血迹,不,她看起来并不痛苦,相反她很享受那些血和伤痕。
难道小学时代,班里有欺凌现象?秦雪妃那些伤和血迹,是被同学们欺负得来的?当时,作为她的同桌,自己有为她做了什么吗?还是束手旁观?
依据自己那怕麻烦事的性格,恐怕是没有掺合进去,保持沉默,远远旁观的可能性极高。因为内心充满愧疚和不安,才会把这些事情遗忘,才会不记得秦雪妃吧?
静夜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断,事实如何,他实在想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秦雪妃对他这个几个月的临时同桌有那么深刻的爱意,若是为那时候自己没有对她伸出援手的事情怀恨在心,那股执念就能解释的通了。
“白月,我猜秦雪妃是恨我的,大概是恨得咬牙切齿,才会再见的时候那么大反应,以至于我的出现能唤醒她本该消失的本体意识。”静夜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至少比白月说的“秦雪妃暗恋你那么多年终于和你重逢肯定高兴得要从棺材里跳起来啊”靠谱多了。
自己有什么值得一个女孩子暗恋十多年?对刚转学并成为自己同桌的女孩子冷眼相待,连人家主动搭话都不理不睬,这种男生应该最让女生讨厌吧?即使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性格恶劣的小学男生,怎么可能得到一个女孩多年的深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月就是对自己有理有据的推断不加理睬,还故意转换话题道:“你是不是还没给康如音打电话请假?该不会是害怕得不敢给她打电话吧?啧,请个假而已,工作伙伴而已,怎么跟个妻管严的老公要带小情人出游,不敢给正妻打电话说谎似的?”
静夜翻了翻白眼,吐槽道:“昨天煮的酸辣粉给你放太酸了?怎么今天还那么大一股子醋劲?还有你这比喻,跟着孙妙看太多小言情了吧?我是担心康如音那啰嗦劲头,你又不是不了解她。”
被静夜说了一顿,白月鼓着腮,坐在一旁不做声了。
静夜这才调整好气息,准备在康如音接电话那一瞬间就一口气把事情说完,让她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何况,他们都已经在车站候车室,要不是这班车晚点,恐怕他们早已乘上车,望着窗外的风景,而他脑海里想象的将是那个未知之地的永乐村是怎么样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