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等我恢复到差不多的时候,你教教我几招厉害的武功招式怎么样?”
“你想学啊?”狐狸转过头来,略鄙视的打量着我,“恐怕不行了,你已经过了最好的学武时期。现在强行训练,除了伤筋动骨之外并没什么作用。你还是好好钻研卷轴上的内容,看看怎么驯龙实在些。”
真的不行吗?我拧着眉:“过了最好的时期,并不代表过了全部的时期啊?”
“本意上是这样,可惜,你已经被我老爹养成废人。要想学武,除非有机会将全身的筋骨都揉扯一遍,不过,那样做的话你或许会死……”狐狸叹口气,“别担心,我会护着你。驯龙和安排近卫都只是以防万一,我不会让你遇险的。”
又是祁牧!
他到底是祸害了我的家,还差点祸害了我的一生。
回玄真观的路上,我让马车在天牢的门口停了片刻。祁牧就关在最底下的坚固铁牢中,但我却没有进去看一眼,我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杀了他。
“走吧。”我放下帘子靠在车壁上假寐,许久没睡,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四肢发软得厉害。
妙言给我下的毒果然厉害,这都解完毒调养好几个月了还这样。难道真如桃翁所说,要养上一年多才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么?还有整整七个月啊!
我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脑子渐渐迷糊起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忽然猛地一顿,差点将我从软垫上抖下来。我大惊睁眼,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是有刺客,右手下意识探到腰侧握住匕首,却听外面的人道:“姑娘,公卿大人求见。”
我一愣,凤青轶?他来做什么?
☆、第172章 不是归宿?
车内的小宫女眼明手快打开马车木门,我放开匕首走出去。此时马车刚出豢龙城,周围全是绿水青山,仅旁边有一家简单干净的茶肆。
凤青轶立在烈日下,白玉一样的脸透着淡红,额间隐隐可见汗珠,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新派来的近卫在马车前面放好木梯,我扶着车壁缓缓走下:“凤公子,你有何急事竟站在如此毒辣的太阳下等我?我们去那边的茶肆说话吧。”
“也好。”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不过,可否让你的人就在此处等?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说。”
我身边的人闻言,纷纷竖起耳朵望向他。方才的小宫女更是明道:“公卿大人,我们家姑娘身为继任城主未过门的夫人,与大人你独处只怕不……”
凤青轶瞬间冷了脸色,他瞥了一眼小宫女,后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我也看见了,锋利得像刀一样的视线竟和狐狸不相上下。凤青轶——原来也是会露出这种威厉眼神的人。我把小宫女拉到身后,顺便打了个圆场:“无妨,凤公子与本姑娘是生死之交。不受那些死理管束。”
“……喏。”小宫女低声回应,却再也没敢将视线落在凤青轶身上。旁边的近卫听见我这么说,也应声退到一边。
“本官要说的话只是不想你们听见,那边的茶肆又不是没人。算不得独处。”凤青轶见小宫女如此的表情,又出言缓和气氛,不过瞬间就又是姿态翩然、温和好脾气的那个公卿大人。
我心里因他的这些变化愕然,是我之前还未了解他的全部,还是——凤青轶正在发生改变?
略微纠结之后,我将思绪定在前者。或许,以前就他一个人在豢龙城,每走一步都得如履薄冰,才会将自己的小脾气隐藏道任何人都触不到的地方。
现在来了自己的同伴,又是曾经一起上过战场的朋友,心境不免舒展开来。有变化也不奇怪了。
“反正休息一下再去玄真观也不迟,大家就当是在此歇歇脚吧。我瞧那边的树荫下还有一些桌椅,你们就去那边等着,我让人给你们送茶水过去。”我将小宫女推向那边,近卫和赶车的侍卫也跟着过去。
凤青轶见他们离开,这才安心往茶棚走。
要了壶茶、几个小食坐下后,他连喝了三大碗茶水也没有要开口说正事的意思。我猜度着他会不会是为了别苑的那些人前来的,今早畏罪自杀的两人均是别苑的人,想必别苑那边的人已经在城中寸步难行。
若是狐狸大肆公开这个事情,只怕别苑里的人想要活下去已是岌岌可危。
桃翁辛苦树立起来的好形象,就这样毁在他义女的手里。别苑的人会不会恨桃琬毓?我转着茶杯,思虑着该怎么让凤青轶知道桃琬毓的本性。
恰时,对面的凤青轶开口了。不过,却是和别苑完全无关的事情。
“祁靖远的父亲杀了你养母、还借刀杀人除掉对你最好的祁灵宇,他的母亲又杀了你的家人,他妹妹给你下毒……你当真,想要嫁给他?你就一点也不恨?”
他灌下第四碗茶后,一口气说了大串戳我痛处的话。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是刻意压在我恰好能听到的程度。
“凤公子,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只是想一句话带过。但捧着茶碗的双手还是不可抑制的僵直了。
凤青轶他不会是戳我痛处的人——至少,曾经的他是这样的。
他勾唇笑了,却尽是苦涩:“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浅浅,你当真就不知道现在豢龙城有多少人想要你来当这个城主?他祁靖远娶你——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城主之位。”
“凤公子,我相信狐狸。”我猛地放下茶碗,声音忍不住大了些,引得周围的人好奇侧目。
凤青轶云淡风轻的喝着茶,并不说话。等那些人失去兴趣继续自己的聊天,他才又道:“你被祁牧当成棋子利用十几年还不够,现在竟然甘心当他祁牧的儿子的棋子了?”
“我听说,陆涵光为了报仇从小潜伏在驯龙寮。他最后将驯龙寮搅得天翻地覆。然而,他却死在那场大火中,你的亲哥哥,为了救你性命甚至愿意放弃复仇。浅浅,你的心当真就一点都不痛吗?城主夫人的位置,足以让你麻木不仁了?”
他忽然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红着眼咬牙说出每个字都能刺痛我内心的话。
然而,有两个足够大的茶碗和茶壶遮挡,那边的小宫女和侍卫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错愕的望着像是长了逆鳞的凤青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我花了好几个月才平复的伤疤,被他一个接一个的连根扯起,毫不留情的撕拉下来,鲜血淋漓。
不过,就算再痛,我也没有失去理智。但我知道,此时的自己定是面色苍白——比龙蛋蛋壳的内层还要白。唯有脑子,还鲜活的动着。
“你给我说这些,是想看我怎么做呢?拾起仇恨,然后和狐狸同归于尽?”我努力勾起唇瓣,回给他一个就算是死,也会挂着的笑容。
接着,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凤公子,不瞒你说,我确实很恨。但荆娘已死,妙言疯了,祁牧也半疯半癫的活在大牢里活受罪,对我而言,看他们活着受罪比看他们死去还要开心。”
“用仇恨把自己折磨成疯子,就是有气节了?”我重新端起茶碗,抿了扣凉茶。
他似乎已经料到我会这样说,也不生气。只是兀自端了自己的茶碗,视线却锁着我的眼睛:“他们自是罪有应得,但你,是抱着怎样的心同意和祁靖远成亲的呢?嫁给仇人的儿子,当一个城主夫人,成为祁靖远笼络民心的棋子。浅浅,这当真是你的归宿?”
☆、第173章 算算账
我听完,胸中不但没有燃起熊熊仇恨的火焰。反而连刚刚激起的怒意都渐渐消失,心思越来越冷静——凤青轶太反常了。
“凤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放下茶碗,双手交叠望着他。令我意外的是,当我心思冷静面对他锐利的视线时,凤青轶竟然率先移开目光。
“没什么,就是突然被祁靖远暂时革职,心里不舒服。”他轻笑一声,“看来你对他的心思,果然是无法撼动的呢。”
哈啊?我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专程跑到这里晒太阳等我、还句句伤人的找茬竟然是为了“被革职”这种事情,甚至连别苑那两个人的死都算不上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凤青轶说的这个理由可糊弄不了小娘我。
对了,桃翁!会不会是身为鲁国丞相的他给凤青轶说了什么,才故意让凤青轶来激怒我的?可是,激怒我有什么作用?我和狐狸互许终身,并没有掺杂私利。
我们对彼此怎样,我们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当初凤青轶是也看出这一点才对狐狸说出那样的话的,现在他旧事重提,绝不可能是因为如此无聊的事情。
我还想再问,凤青轶却率先起身:“浅浅,把你让给那只狐狸。我后悔了呢。走了。”
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属下拴着一匹枣红骏马。凤青轶绝尘而去之际,马蹄踏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身影,明明不远,却看不清了。
凤青轶这到底是怎么了?短短片刻,脾气变得比六月天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