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鱼咬唇,并不理他。
赵东赫一笑,松开她,径自离去。
浓郁的魔煞黑气,充斥在他的眼底和印堂之中。
迟小鱼心头下沉。
被推上了二黑乘坐的那辆车。
……
两人被送到了位于龙都五环南郊外一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半山别墅里。
二黑被直接拖进了地下室,而迟小鱼则被关进了一间十分宽敞北欧风格的豪华卧室里。
“咔嗒。”
房门被锁。
迟小鱼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直听到外头脚步声走远,才往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握住的手指也松开来,掌心赫然几片鲜红的纸片人!
只是那原本鲜红到诡异犹如活物的几张纸片人,此时已经皱巴巴地攒成一团,像被捏死的躯体,在迟小鱼的掌心,耷拉着扁平又扭曲的四肢。
鲜血从那些纸片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又顺着迟小鱼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到棕褐色的地毯上。
葱白的指尖染着嫣红的鲜血,有种说不出的诡美与深艳。
黏腻的血腥味,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迟小鱼低头看了一眼——幸亏刚刚坚持跟二黑坐了一辆车。
如果再迟半个小时,恐怕他已经……
澄澈的双眸里,此时一片暗冷。
赵东赫绝对不会这种阴邪毒咒,那么是谁,在背后操控?
目的……又是什么?
她的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光影片段。
百鬼夜行血月夜那一晚的纸人冥婚,肖氏希望小学的天罗地网夺命阵,南海幼儿园那个被恶化的童子之魂,南安寺主持的魔化之身。
以及……从地狱十九层里逃出来的那个东西。
还有,她最近再次反复涌现的梦境。
一桩桩,一件件。
迟小鱼隐隐地觉得,玄术阴阳,三道六界,暗潮涌动中,怕是要有更大的震荡要出现了。
她垂了垂眸,再次看向指尖渐渐凝固的血渍。
片刻后,低低道,“师父,你挣来的太平盛世,如今又有魑魅魍魉秽乱残害了,若是你在天有灵,就请给徒儿指一条明路。这三道六界……”
她顿了下,随即,声音清幽淡冷,如深山白露里,倏然滴落的冷泉。
于一片无声幽深之中,粹裂寂静。
她问:“是护,还是毁?”
“啪嗒。”
一滴血珠,从她指尖,落入地毯,溅开一朵奇异瑰丽的形状。
她低着头,静静地凝视着。
片刻后,抬起头,娇柔绵软的脸上,一抹叫人心悸的淡薄,一闪而过。
她转身,来到窗边,将那一团纸片人朝外头一扔。
那些阴邪的玩意儿,一遇着这灼热似火的焦阳,便‘腾’地一下,无火自燃。
化成灰烬的纸人里散逸出一缕似紫似黑的气息,扭扭卷卷,朝一个方向飘去。
迟小鱼眯着眼,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然后收回视线。
摘下窗台上一株盆栽的叶子,以剑指为笔,游走画符几下。
叶片上倏然亮起一道金芒,旋即又消失。
再看那原本绿色安静的树叶,叶尖及边缘,以及脉络之中,竟隐隐浮动一层金色灰尘般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
迟小鱼将绿叶夹杂指间。
低低念起——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急急如律令!此处土地,来!”
“砰!”
迟小鱼指间的树叶倏然炸裂。
面前的窗台上,升起一道卷卷白烟。
一只浑身黑棕相间,不过两拳大小的花狸猫,出现在烟雾之后。
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后腿蹬地,像人一般地,站了起来。
它的前爪正抱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玉色酒葫芦,抬起大黑豆一般的眼睛,提防地瞄着迟小鱼。
往后缩了缩,“迟家臭丫头,你休想再抢我的酒!”
竟发出了尖利略细的人声!
不过这声音仔细听去,却分明沧桑干哑,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才有的声音。
迟小鱼低眸,笑了一声。
花狸猫一颤,干脆一甩大尾,将葫芦和肚子,全都护了起来。
迟小鱼摇摇头,一手,按在了窗棱边,低声道,“师父都不在了,拿了你的酒,也没人喝去。放心,是有事求你。”
花狸猫撇嘴,显然不信。
可很快又察觉到不对,尖尖的鼻子耸动两下,然后视线定在迟小鱼按在窗棱的手上。
脸上的防备变成了凝重,“吸血术?臭丫头,你又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迟小鱼摇摇头,在窗棱上轻轻叩了叩。
旁人看不见。
那本身乃是正经土地神的花狸猫,却看得清清楚楚——空气里,一圈无声涟漪荡开。
迟小鱼,竟被罩在了一片极淡的血色屏障之中!
☆、第94章 特殊的命格
花狸猫悚然一惊,往后一退。
一个眨眼间,一下子变成了个白胡子小老头的模样儿!虽然……还是只有两拳大小。
迟小鱼无奈,“抓我来的人应该早做了防备,凡是三道六界中通晓玄术阴阳的,除了我,应该全都无法进入。”
土地爷皱眉,脸色已经几乎是铁青了,“有人要对付你?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迟小鱼失笑,“这我可不知道,师父走后,我还挺安分的。”
土地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试图伸手,往那屏障上一碰。
可随即,却被狠狠地弹了回来!而那屏障上,也跟着绽开一圈血色的涟漪,直叫整个屏障上的血气,都更加浓郁了几分。
土地爷收回手,以五指对着屏障张开,一道白色的光晕从他掌心绽开。
他像是在感知什么地闭上眼。
片刻后,睁眼摇头,“不行,若是擅自动手,恐怕里头的人,全都要没命。”
然后又看迟小鱼,眉头皱得更紧,“臭丫头,你到底碰到了什么玩意儿?这结界,怕就是对着你来的。”
迟小鱼一脸的无辜,“我可真不知道。”
土地爷脸色更臭,“那现在怎么办?你用两生门门主之令把我叫出来,总不是叫我来看你出丑的吧?”
小老头儿嘴巴还挺毒。
迟小鱼抱着胳膊看他,“你当我现在拿你没办法是吧?大野猫。”
“……花擦!”
土地爷一下子就炸了,“你骂谁野猫呢?我是花狸猫!狸猫!上了仙牌的神仙!哪里是野猫了!”
迟小鱼瞄他,“野猫。”
“我*;%¥#@!”
一串问候祖宗的脏话,飙得老人家差点没喘上气来。
迟小鱼却又笑了,心头微动——一别数十年,还是那么精神呢!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自己抢了他的酒给师父喝,气得他差点把师父的那间小破道观给砸了。结果最后反跟师父抱着酒壶醉倒在道观的屋顶上。
眼神柔和了几分,低声道,“土地,我想请你帮个忙。”
土地爷瞄她,显然还生气呢。
却看那丫头柔柔气气地笑着,不由撇撇嘴,问:“要我帮什么忙?”
“帮我找一个人来。”迟小鱼微笑。
土地爷却是皱了眉,“凡人么?这血结界邪性得很,要是凡人的话,还是不要进入为好,免得反遭煞气吞噬,被邪秽乱了心性。”
迟小鱼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天下,没有什么煞气,能吞噬得了他,更不会有邪秽,能乱得了他的心性。”
土地爷诧异,更多不信,“还有这样的人?莫非是命格特殊?”
“嗯。”迟小鱼颔首,“天煞孤星。”
土地爷眼神一变,“你怎么会认识这样命格的人?”
迟小鱼却微笑,反问:“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似乎全然听不出土地爷话里的警醒。
土地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摇头,似是叹了口气,“看来传闻是真的了,你这丫头,好好的路不走……罢了,我也不多嘴了。那个人是谁?”
“郎家二子。”
迟小鱼抬眸,看烈日残酷下,依旧青翠葱茏的大树,波澜无惊地说道,“郎镜。”
……
郎镜站在大火烧成一片灰烬的老城仓库区前。
郎腾手底下的警员正从黑灰里抬出三具被烧成了黑炭模样的尸体。
周围一片混乱,唯独郎镜的周围,空空冷冷,清廖无人。
“郎总,现在咱们又要去哪儿呢?”
身后,一个音如丝花的女子笑声传来。
女子一身利落的束形运动装,勾勒出几乎让人血脉喷张的完美身材。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长相普通,几乎是那种走到人群里都看不见的男青年。
赫然正是之前那间酒吧里,依偎在卡座里腻歪的那对小情侣。
女子勾着唇,挽住男子的胳膊,朝郎镜抛媚眼。
郎镜面无表情。
刚要开口,忽然眼角的余光,瞄到不远处荒废的绿化带边,一只黑色的狸猫,似是叠着前爪朝自己‘作揖’了一下,然后转身,钻进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