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镜心里原本的惊骇被她这软绵的玩笑给打散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臂一些。
叹气道,“乱说什么。什么郎君,三界六道,我不要那些。”
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低低道,“小鱼,我改命,不是为了其他。你知道的,我只想要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愿与你的双手交相执握,伴着你一起垂垂老去。
这是多么深情的一句告白。
伴随着郎镜那低沉又微沙的声音,在迟小鱼的耳畔苏苏响起。
一下下地撞击着她的心扉。
她咬住唇,轻颤颤地抬起眼睫,看向面前这个绝美而出尘的男人。
那眼神,像春日里的海,冬日里的光,夏日里的溪流,秋日里万里无云的夜。
他看着她,她面颊烟霞绯动。
“嗯。”
低低的应声,不知是从哪个的唇缝里溢出。
郎镜轻轻地笑了,凑过去,在迟小鱼因为抿咬过后,而丰润鲜红的小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迟小鱼下意识往回缩。
却被按住肩膀。
郎镜低着她的额头,吐着气音,带着一点笑意地说道,“记得松开牙齿。”
迟小鱼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倏然一紧,不知为何,突然就响起,郎镜对抗凶兽时,那被撕裂的衣衫底下,喷张有力的肌肉。
心下一阵大乱。
然后,便被含住了唇。
迟小鱼一下闭住了呼吸,根本无法控制地再次咬紧牙关。
郎镜有些气恼地轻咬了下她的唇。
“唔。”
紧闭的牙关终于松动一些。
郎镜顺势,便要攻破城池,却不料,足有十层楼高的病房窗户外面,忽然猛地趴下一个身影!
盛博倒吊着悬挂在窗前,看都没看地朝里头大吼,“郎君,小夫人,乌家那只老画鬼,被……呃……”
迟小鱼推开郎镜。
郎镜以拇指点了点唇上湿润,侧眸,看盛博。
盛博干笑着往回缩了缩,后脖子一阵寒气直钻。
“乌家的画鬼怎么了?”迟小鱼的脸颊还红润润绵软软,只是神情里的羞赧以及娇软却不见了。
盛博缩了缩脑袋,朝神情冷淡的郎镜瞄了一眼。
干巴巴地说道,“被救走了……”
“怎么回事?”迟小鱼眉头一蹙,掀被起身。
郎镜扶住她的胳膊,朝盛博不见情绪地看去,“进来说话。”
盛博嘴角抽了抽——他不敢进去啊!郎君这脸,忒吓人。
却只能老老实实地跳进去,也不敢讨饶求情,老实说道,“我刚刚在安排清道士处理乌家余煞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冒头小子,自称出自朱雀道源的季家,非要缠着我,让我解释乌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过分神了一会,谁想那清道士里头,居然混进了两个杂碎,趁机将那老画鬼给带走了!我……”
盛博小心翼翼地朝郎镜瞄了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追不到行踪。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想问问小夫人有没有法子追踪到,我立刻去把人给抓回来……”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是没了声。
郎镜也许还不知道,可迟小鱼却是听师父说过。
血族是上古以来,极其稀少且血统极其纯正的大阴之族。
且其祖先本是人类与仙族结合的半仙之体,在三界六道曾经极其危难的时候,以自身人仙之血,祭祀上天。
为三界六道的灾难,挽回一线生机。
而那位祖先,也从此以后,承受了这三界六道动荡带来的反噬,化为血族,需茹毛饮血,才能维持长久性命。
所以,血族虽为大阴之族,却不似其他歪门邪道以禁术成形的凶煞暗族一般,在三界六道,都是极其受到尊崇的。
虽然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人都忘记了血族曾经的贡献。
可是血族的地位在那里,就算走到正大光明的百年古刹或是千年道观,那些蕴涵在天地之间的浩然正灵,都是无法奈何他们的。
很难想象,这样强大的血族,会在郎镜面前低下头,甚至这样唯唯诺诺。
迟小鱼又转脸,深深地看了眼身旁这个俊眉星眸的男人。
郎镜察觉到她的目光,侧眼过来。
清隽寒冽的幽深寒眸中,顿现一片温润温柔,“要追踪么?”
迟小鱼看着他眼里自己清晰的倒影,微微一笑,摇头,“无需,被人带走,他也活不了。”
郎镜一听,便知道迟小鱼怕是知道更隐蔽的原因了。
也没迟疑,点了点头,“嗯,听你的。”
迟小鱼弯唇。
盛博偷偷地看着两人,悄摸摸地喘了口气。
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什么,郎君,那老鬼在您走后,还一直嘀嘀咕咕说着一句话。”
郎镜和迟小鱼一起看他。
他干笑了一声,“那老鬼,一直在说……改不了的命,别痴心妄想了……”
说完,就见郎镜神情未变,迟小鱼却是微不可查地轻轻皱了下眉。
盛博迟疑了一瞬,垂下眼。
便听迟小鱼道,“嗯,我们知道了。多谢你,……盛博?”
盛博连忙笑,“小夫人知道我的名字啦?叫我一声小盛就好。以后有事只管吩咐,血族最擅追踪夜寻找人什么的。嘿嘿。”
迟小鱼一笑,点头,“那就麻烦你帮我去照顾一下可可吧。”
☆、第147章 故人
门口的猫咪,突然‘喵呜——’地唤了一声。
紧接着,满是花圈寿衣白事用物堆满的店门后头,突然抖抖嗦嗦地高耸起来。
无数的纸人纸花落到地上。
一个穿着一丝不苟头发一点不乱,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本正经到有些吓人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十分淡定地拿下耳朵边落下的一朵白纸花,语气冷淡隐约不耐烦地开口,“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说了买东西去前头找……”
话音未落,看到门口站着的迟小鱼和郎镜。
并不意外,却只是眉头一皱,一脸厌恶地转过脸,到一旁的小方桌边坐下,挥落桌上的纸人,冷冷问:“你们来干嘛?”
迟小鱼有些发愣——这是师父的师兄?
为什么……会一点师父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的师父,穿衣服从没有个正形,甚至有点邋遢,头发从来都是乱糟糟的,还喜欢拎着个酒壶到处乱晃,给人算命摸骨。
虽然不修边幅,可脸上却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像个笑神仙一样。就连咽气的那会儿,都是对着自己满满的笑。
可眼前这人……
那眼里对自己的厌烦疏离冷漠不耐,这……是师父的师兄?
她的师伯?
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师……伯?”
“不要这么叫我!”
那中年男人突然发了火,“我早就叛离两生门,不是那个早死鬼的师兄了!”
迟小鱼脸一白。
郎镜看了她一眼,将这像是被吓到的小人儿往跟前拉了拉。
迟小鱼大概是近乡情怯太过主观,可他却听出了这人口中的‘叛离’两个字。
略一沉默,上前道,“这位前辈,我跟小鱼也不是有意叨扰。只是最近确实事端太多,牵扯陈年往事,小鱼心中疑惑,又无从得解。唯探听到前辈下落,还请前辈指点迷津。以后……必定不再打扰。”
叫做纸人张的男人阴沉沉地拉下脸。
却并没有阻止郎镜拉着迟小鱼的手,走进店里。
目光在迟小鱼那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小脸上扫过一眼,脸上的神情又沉了几分。
转过身,从博物架里掏出一个茶叶罐,往小方桌上早就摆好的三个茶盏里放了一些。
又冲入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开水。
拎起一杯,往迟小鱼的方向重重一放,看都没看她,低吼,“喝!”
因为太用力的关系,还溅出几滴茶水。
迟小鱼吓得眼睛眨了眨。
郎镜却是闻到了那茶盏里溢出来的茶香,那味道,跟迟小鱼之前喝下的可以修补精元的药物,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眼前这茶盏里的味道,更加香醇浓厚。
郎镜当即心里便有了主意,微微一笑,拉着迟小鱼走到桌边坐下,彬彬有礼地说道,“多谢前辈。”
纸人张阴沉着脸,瞪了一眼两人,自顾自端着茶,侧过身子对着他们,似乎十分不喜。
迟小鱼看了看他,抿唇,像是受到了委屈一般,捧起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口。
大概是心思不在上面,都没察觉出这茶水的不同。
倒是对面的纸人张,看她小脸上,恢复了一点人色,眼里露出一点满意。
不过很快又掩盖下去,不耐烦地问道,“你们来是要问什么?”
郎镜轻轻地碰了下迟小鱼。
出神的迟小鱼回神,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又抿了下唇,低声道,“……师伯,我师父……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纸人张一下子又瞪了眼,像是又要发火。
可看到迟小鱼的神情,却眉头一紧,又扫了眼旁边的郎镜。
片刻后,语气极其不好地说道,“还能为了什么!为了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