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洞主是一枚被遗弃在龙子潭的龙蛋,并不知父母是谁呀。”
泥鳅又在抢话,不过听他一解释,简小楼知悉了龙族的一条奇葩习俗。
龙性本淫说的一点不错,他们龙族为保血统纯粹,禁止与外族通婚,但龙与龙之间并无禁忌,无论成婚与否,彼此看对眼了便是天雷勾地火,随时随地都可以交尾。许多母龙诞下龙蛋以后,若是不清楚孩儿生父是谁,就将龙蛋扔进官方、也就是龙王设立的统一孵化龙蛋的龙子潭。
夜游便是从龙子潭孵化出来的一尾六爪白龙。
“夜前辈,您的名字是谁为您取的?”简小楼问。
——“唔……据说是写在蛋壳上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葬在囚龙山底的那尾白龙前辈,极可能是您的血脉至亲。至于为何您只有三千岁,我就不太明白了。”
——“那封信可还在?”夜游沉默了会,问。
“在我肉身的储物袋内。”
——“你们那里……是叫做赤霄界吧?”
“是的。”
——“我记住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一定得活下来。”
简小楼张了张嘴,到口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轰然一阵巨响!
一串串骷髅头凛着吞天食地的气势,自层层黑雾中飞压下来。它们在半途分为两半,一半直冲红莲攻击,被红莲喷发出火种焚化成渣滓,仍然无穷无尽的前赴后继。
另一半则凝成一个巨大的人面骷髅,骷髅双瞳冒着幽幽蓝光,张着血盆大口,风卷残云一般,将简小楼一口吞掉!
原本平静的水面浪翻云滚,神魂天境隐隐有崩塌的趋势。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会有一股邪气?”
神魂遭受冲击的痛苦堪比车裂,不过碎魂之苦简小楼都熬下来了,耐受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只管阖着双目,手捏莲花,默念地藏心经。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展眼间,为期八十一日的晋级大会接近尾声。
最后一天正是无名氏同越泽斗器的日子。
火炼宗内外广场人山人海,高台上除了火炼五老之外,自然还有战天鸣、霍迎、岳念兮等人。厉剑昭也在,原本准备凑过去岳念兮身边,却被玄微掌门执意绑在眼前。
厉剑昭满腹怨言,觉得这老头实在多事,众金丹修士眼皮子底下,谁敢对他下手?
战天鸣淡淡扫了他一眼,但笑不语,又将目光移在越泽身上。
越泽今日穿了一身浅蓝道袍,气定神闲的坐在玄真长老身后,端着茶盅在手心中摩挲。在他身侧的玉几上,摆放着一个约有五寸宽、四尺长的金竹木剑匣。
匣口贴着一张隐蔽符,窥探不出内里宝剑的模样。
“越师兄,器之一道,唯剑直来直往只求锋利,毫无技巧可言。”江安担忧着道,“你以剑来同无名氏比斗,有些不太明智啊。”
宋青蔓心头的担忧不比江安少,暗暗揪着手道:“越师弟,你有把握么?”
越泽支手托腮,莞尔一笑:“斗器岂有稳赢的道理,我只求尽心而已。”
一众迷恋越泽的女弟子,包括宋青蔓在内,都被他这一笑扰的微微失神。
相比较越泽的淡然,前排玄真长老的脸色可算是黑如锅底,真是他教出来的徒儿,竟敢阳奉阴违,不服从他的命令!
而火炼宗其他几老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凭心而论,他们谁都不喜欢一贯强势、处处压他们一头的玄真。真有些希望越泽输给无名氏,然后狠狠打他的脸。可越泽一旦输了,打的不只是玄真的脸,也是整个火炼宗的脸,无论玄真曾对魏赢做过什么,百年下来,他们火炼五老早已是一荣俱荣……
“玄真老狗,今日汝命休矣!”
远处传来魏赢枯哑而又震耳欲聋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这拄拐的老头子精神矍铄,依然是骑鹰前来。
而比他高出一头的无名氏,黑衣黑袍,耸肩塌腰的站在他背后。
即将抵达广场时,无名氏掠空而起,展袖浮在半空:“越道友,你可准备好了?”
越泽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盅,双手捧起剑匣,同样掠身离开高台,浮在无名氏对面。无名氏相貌极为平庸,更显得越泽丰神俊朗。
“你铸了一柄剑?”无名氏微微一怔。
“是的,在下铸了一柄剑。”越泽托起手中剑匣,“便以此剑,同道友切磋一二。”
与此同时,战天翔正四处找地方藏人。
“二公子,火炼宗斗器已经开始,您是不是应该启程前往囚龙山了……”白头翁已经在旁边催促了几十遍,奈何战天翔理也不理。
稍后火炼宗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他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简小楼的肉身给藏起来。
浮光城内是不行了,他抱着人一路跑出城,前往距离浮光城几百里外的碎石山。
此山既无高阶妖兽,也没修士往来,藏人再好不过。寻了许久,战天翔在半山腰寻出个极为隐蔽的山洞,藏好肉身之后,又央着白头翁在外面设下一道禁制,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楼,等我做完事情立刻回来接你。希望你可以撑过去,若是撑不过去……不管你撑不撑的过去,我都会杀了越泽替你报仇!”
“可以走了么?”白头翁无奈的很。
“恩。”
战天翔沉着脸,任由白头翁带着他化为一道红光,穿过浮光城的禁制漏洞,抵达囚龙山。
第24章 斗器(二)
“二公子万事小心,老夫留在此地候命。”
白头翁拱了拱手,停伫在囚龙山外接应,上行的瘴毒饶是金丹境界也承受不住,只能目送战天翔一人越过重重紫雾,隐入环山顶峰,渐渐消失不见。
战天翔混在火炼宗的日子,趁着采矿的机会早已将囚龙山内部摸了个底朝天。他站在阵眼位置深吸一口气,祭出箭矢来,反手一划,左手腕被锋利的箭矢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汩汩向外涌出。
空闲的右手掐了个诀,将体内灵窍打开,在灵气的催发之下,透过伤口流出的鲜红液体逐渐变成灰黑色,一时间血气肆溢,仿若拥有了实体,以他为中心缭缭绕绕的向八面飘散。
堪堪一息,原本寂静的山内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不安的兽吼。
逐渐的,兽吼声此起彼伏。
“血气又黑了不少。”
战天翔习以为常,毫不在意那些妖兽的嚎叫,注意力一直都集中自己的手腕上,眉毛越拧越重。五岁那年,他发现自己的血气可以催动妖兽狂躁时,血气还只是些许暗红。如今十五年过去,竟已灰黑至此。族老断定他九十岁过后,不是被自己的地魂彻底吞噬,就是陷入六亲不认的妖化状态。
如今看来,怕是撑不过七十年了。
除非寻到自己丢失的天魂,天地命三魂融合,才有可能逼出当年那四阶元婴凶兽留在他体内的妖煞之气。
但在赤霄界寻找一缕魂魄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哪怕势力渗透整个大陆的战家,也是束手无策。
“倘若小楼还活着,待此事了结之后,我还是去寻找一下我的天魂吧。尽管希望渺茫,总是得努力一下……”战天翔默默在心里说。
从前觉着可以活到九十岁,已是挺幸运的一件事儿。如今不知因何缘故,竟有一些不甘心了。人呐,果然在有了某些念想之后,就开始变得贪心了啊……
火炼宗广场。
无名氏正诧异的望着越泽手中剑匣:“听闻越道友最擅长灵巧类的杀器,为何铸造了一柄剑?”
越泽飘然而立,抚着剑匣但笑不语。
“行,你小子爱用剑就用剑,待会儿莫要哭鼻子。”无名氏也懒得管他,耸耸肩,伸手进储物袋内摸索,“这是在下铸造的软绵绵……”
然后他摸出一片遍布尖刺的仙人掌,被扎的一哆嗦。
“嘿嘿,不好意思,拿错了。”呲着牙将仙人掌塞回储物袋,无名氏仰脸皱眉又开始继续摸索。
一众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储物袋内的东西,心念一动不就出来了,怎么还需亲自下手摸的?
然而无名氏仍在一件件的向外掏,什么猪毛刺、大榴莲、鹅卵石、狗尾巴草、鸡冠花,最后终于掏出一块拳头大小黄乎乎的泥巴团子:“啧,就是它了。”
还真是软绵绵。
越泽睨一眼那团湿漉漉的泥巴块儿,有些想翻白眼的冲动。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看台上的战天鸣微微蹙眉,他不懂铸器,但品器还是有些本领的,这团泥巴有何奇异之处,他为何一点也瞧不出来?
“他这里是不是有些问题?”满头雾水的霍迎以折扇叩了叩战天鸣的手臂,尔后指指自己的脑袋。
“嗬,天才总是有他的别具一格。”岳念兮美眸流转,波光潋滟,对无名氏的兴趣颇为浓厚。自她在高台现身,除却火炼五老这些年纪大些的,金丹以下男修,无人不为她的美貌留伫目光,唯有这无名氏……
并不是,无名氏也是看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