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轻笑了一声:“苏家杀人灭口得可真快。”她抬眸,“皇上这下可信了?那周中为臣不忠,与国舅府暗中早有勾结,此番将周中下狱,臣自是为皇上铲除异己,皇上,你说微臣何罪之有呢?”
顺帝哑口无言。
她神色,毫不惊讶,宛若这一切都尽如所料,顺帝研判地盯着她,久久才道:“国师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
她落落大方地受了:“皇上谬赞。”
顺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你又是如何得知周中是奸细?如何得知苏家要杀人灭口?”
上一世,周中替东宫潜伏多年,她也是待到凤傅礼登基后才知晓,这顺帝麾下的近十万御林军竟有一半是苏家的人。
是以,她让大理寺卿韩大人去苏家放了点消息,这不,不打自招了。
萧景姒笑道:“皇上不是说了,臣,神机妙算,自然是掐指一算而得知的。”
掐指一算?
顺帝重重坐下,额间冷汗沁出,不禁想,这一出苏家自掘坟墓的戏码,有多少是出自萧景姒的手。顺帝久久不言,心头,血气翻涌。
此番,还没完。
萧景姒福身:“臣既替皇上铲除了异己,想趁此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砍了苏家与皇后一只左膀右臂,还敢讨恩典,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也仅此一人了。
顺帝从喉间挤出一个字:“说。”
萧景姒笑,怡然自得:“臣想为庶姐讨一道圣旨。”
窗外,正是风雪大作,一炷香的功夫后,国师大人方出永延殿,待到人走后,顺帝才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疲惫不堪,这身体,是越发不行了,他重重喘息后,下了一道口谕:“传令季禹,彻查御林军,肃清所有叛逆。”
方公公尊令,如此一来,这本就败絮其中的苏家,又失了一臂,便是皇帝没有打压东宫之意,也不得不动手了。
“皇上,这苏家当真是狼子野心,竟留了这一手。”方公公道。
顺帝眸中血丝乍现:“哼,太子还没登基,就当朕死了。”
“皇上也可放心了,如今的苏家不过是个空架子,是再难成大气了。”
顺帝沉思,他突然忆起那日萧景姒在永延殿说过的话,她说:“皇上,臣替你将这百年外戚连根拔起如何?”
一步一步,她不动声色,将苏家一点一点瓦解,外人甚至看不出来是她所为,如此心计,简直可怖。
“苏家是不足为患了,萧景姒此人,却祸患无穷。”顺帝不禁自嘲,冷笑,“朕当日封她为国师,真是引狼入室了。”
本想借此事,罪责于她,倒不想,她这般轻而易举就讲祸事引到了苏家,反咬一口地天衣无缝。
顺帝思及此处,重重咳出了一口血。
方公公心下发急:“皇上,您小心身子。”
顺帝发笑,两鬓斑白,眉宇皱纹越发多了。
帝君大限将至,天家王爷甚至东宫储君,都不及那女子半分绸缪,这大凉天下,岌岌可危。
“咚——咚——咚——”
三更声响时,萧景姒才归,星月殿外,杏花翘首以盼了多时,蹲在殿门口,瑟瑟发抖,见她回来,一瘸一拐地跑出去。
萧景姒喝止:“莫跑,在那别动。”
杏花便不动了,乖乖等她过来。
萧景姒蹲下,看了看它腿上的伤口,见它无碍,才松了眉头,将杏花抱起:“在等我?”
杏花摇尾巴:“喵。”
紫湘回道:“杏花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了。”
萧景姒沉脸,训它:“真不听话,外头这么冷,怎不好好睡觉。”
它钻到她怀里,她胸前软软的,它叫得酥酥的:“喵~”阿娆在,它睡不着,阿娆不在,它也睡不着。
“冷不冷?”
杏花可劲往她怀里钻。
萧景姒笑:“这般畏寒,也不知道像谁?”
像谁?像常山世子呗,紫湘甚至怀疑,自家主子在男女之事上是个雏儿,在常山世子面前,不甚开窍,是以,杏花得了便宜,楚世子的猫,光是这个身份,在主子眼里,可就光芒万丈了。
不知深情,却已情深啊。紫湘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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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来,杏花吃鱼
不知深情,却已情深啊。紫湘暗叹。
外头天冷,衣裳沾了雪,湿气很重,进了殿,紫湘为萧景姒脱下披风,又取来干净的衣物。
“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先沐浴,别让寒气入了体。”
萧景姒放下杏花,告诫它:“不准进去,你受了伤,伤口不可沾水。”
杏花很是不开心:“喵~”
次日辰时,早朝之上,帝君下了两道圣旨,其一,重整御林军,季禹收权左右翼军。
其二,文国公之女萧宁玉,品行有失,秽乱宫闱,念国师大人功绩,免其罪责,贬为庶民,于月隐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太子勒令不得参政,帝令肃清御林军一事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当下便去了凤栖宫。
听完苏皇后一番说辞,凤傅礼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打碎了茶杯,咣的一声,叫苏皇后吓白了脸。
凤傅礼疾言厉色:“不打自招,母后,你做的好事!”
苏皇后不甘:“都怪那萧景姒,若非她将周副统卫收押大牢,又令大理寺卿那个老狐狸放了假消息,本宫又怎会去杀人灭口,累得国舅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完皇后一番推辞,凤傅礼脸色越发阴沉:“母后也罢,苏家也好,岂是第一次在萧景姒手下吃亏,你明知她心机极深,怎还与她为恶,儿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她,东宫如今已经四面楚歌,你就不要再自损三千。”
苏皇后不言,对凤傅礼这个儿子多有畏惧。
“日后,母后见了萧景姒便绕道而行。”凤傅礼冷言告诫。
苏皇后闻言,甚是愤愤不平:“你是东宫储君,本宫是一国之母,何须让她,她算什么东西,竟要本宫对她俯首帖耳敬而远之。”
“她算什么东西?”凤傅礼冷冷哂笑,“母后,你以为是谁令东宫与苏家大势不再?是谁让母后你一国之母在这后宫举步维艰?”
苏皇后脸色骤然血色全无。
“母后莫要再逞一时之快,坏了儿臣大计。”
留下一言,凤傅礼拂袖而去,徒留苏皇后咬牙切齿。
辰时三刻,文国公萧奉尧下了朝,受了一众官员明里暗里的嘲讽之后,大步去了华阳宫接人,一同前往的还有宣旨的方公公。
萧宁玉一听要贬为庶民遣去寺院,崩溃大哭。
“我不去!”
“我才刚及笄,女子最好的年纪,如何能断送在那月隐寺里。”
萧宁玉瘫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多时不曾进食,脸色憔悴,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金装玉裹娇俏动人。
她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爹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要出家,你去同皇上说说,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没有秽乱宫廷。”她抱住萧奉尧的腿,哭着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爹爹,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萧奉尧拂开萧宁玉的手:“胡闹,君无戏言,你当皇上的圣旨是闹着玩的吗?”
萧宁玉身子僵了一下,木讷地抬起头,泣不成声,字字哽咽:“爹爹,难道你就忍心让女儿青灯古佛老死在寺里吗?明硕没了,娘亲也疯了,爹爹你怎忍心如此对我。”
萧奉尧撇开头,双眼酸涩:“不忍心又怎么样?你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为父还能有什么办法,再替你求情,只怕圣上还会迁怒于整个国公府。”
呵,这便是父女亲缘,终究比不上他的仕途,比不上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萧宁玉坐在地上,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华阳宫侧殿外,突然宫人通传:“国师大人到。”
原本心如死灰的萧宁玉骤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停下了啼哭:“爹爹,你帮我求求景姒妹妹,她一定有办法的,她不是国师吗,皇上最听她的了,你帮我求求她。”
萧奉尧见萧宁玉泪流满面的模样,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景姒。”
萧景姒微微提起素白的裙摆,缓缓入殿来:“我是来传旨的。”
萧奉尧父女皆抬头看她。
她说:“圣上口谕,即刻遣送萧氏宁玉离宫入寺,不得再拖延逗留。”字字铮铮,如裂帛断玉,掷地有声。
一语落,萧宁玉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原来,萧景姒是来赶人的,一刻都容不得她垂死挣扎。
萧奉尧重重叹息,语重心长的口吻:“景姒,她终归是你姐姐,你便帮她一次,就算是当父亲的求你。”终归是亲生的女儿,文国公府不宜出面,若是身为国师的景姒能——
萧景姒冷冷清清的音色:“父亲许是不知,六姐姐被遣送月隐寺的圣旨,便是我向圣上求的。”
萧奉尧大惊失色。
萧宁玉骤然抬头,浑浊泪湿的眼,渐进清明,然后,怒火燎原:“是你?是你害我!”